右边那位……嗓门巨大,如同自带扩音喇叭。豹头环眼,胡须根根倒竖,一脸“老子很暴躁”的表情,此刻正用他那双如同铜铃般的大眼睛,死死盯着脚下踩着的一滩……冒着热气的不明物体。依稀还能从形状辨认,那曾是我今天的晚餐——唯一一份没来得及送出去、倾注了我所有晚饭希望的黄焖鸡米饭豪华加辣套餐!它现在只剩下塑料餐盒扭曲的残骸、一片狼藉的鸡骨肉汤混合物,和他那只穿着沾满泥土旧军靴的大脚丫子亲密接触着。他鼻子抽动了一下,随即发出石破天惊的怒吼:
“格老子的!此乃何地?!老子刚端到手的酒碗呢?!”
吼声穿透薄薄的墙壁,隔壁立刻传来房东老头的暴跳如雷:“莫小怂!你个瘪犊子作什么死?!拆家啊?!这月房租再加三百!!!”
我的身体猛地打了个摆子,感觉每一个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嗖嗖冒凉气。房租!维修费!我的电驴!我的沙发!我的空调!我的桌子!我的鱼!我的黄焖鸡!!!眼前这群货到底是从哪个次元的古装剧剧组走丢的啊?!还是今天出门前没看黄历,撞破了时空壁垒?!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又瞬间被扔进油锅里反复煎炸。一个可怕的词汇在我脑浆里炸开:“穿越”。而且看起来还是一场成本极其高昂、售后服务全无保障、灾难现场极其惨烈的“穿越”!看着被自己那大刀搞得左右为难的关羽,脚下踩着我晚饭的张飞,以及还在鱼缸里迷茫的刘备,我感觉自己的肝都开始哆嗦地疼了起来。
出租屋里的空气凝固得像一团冷却的猪油。刘备艰难地把自己从散发着异味的水草和碎玻璃碴子里拔了出来,湿漉漉的布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几分……呃,落魄。他甩了甩头,试图甩掉鬓角的水珠和茫然,随即努力站定,双手抱拳,那动作标准得可以去博物馆当活体雕塑,声音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虚浮:
“在下涿郡刘备刘玄德,字备,适才天象异变,坠落此间,扰了阁下清幽雅居,实属无心之失,非战之罪也!咳咳……请……请问道兄,此乃何地?又或是那黄天余孽施展了幻术?”
我像个没安装程序成功的塑料玩具人一样杵在原地,嘴角抽搐地咧了咧。清幽?雅居?您老人家看看这满地狼藉,连地板都给您三位表演了空中解体大劈叉!空气里弥漫着绝望的泡面味、死鱼的腥味和廉价涂料的灰尘。
“清…清幽?”我喉咙发干,像是被砂纸打磨,声音抖得不成调,“几位爷……这里是……呃……二十一世纪,地球,中华人民共和国,东城区花园小区三号楼……那啥,筒子楼603……我的……家。”
我越说声音越小,最终卡在那个“家”字上,一股巨大的悲怆混合着对月底账单的极致恐惧,如同冰冷的海啸将我整个人淹没。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黏在关羽那柄插在桌子里拔不出来的大刀上,刀光森冷,映照着满地的狼藉。这桌子是房东的!我脑子里只剩这一个念头在哀嚎盘旋。
“备已知晓。”刘备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缓缓点头,还抬手捋了捋他被污水打湿的胡须,像是在接受某种神圣的顿悟。他完全无视了我那濒临崩溃的心电,目光扫过旁边一脸凶神恶煞的张飞,和依然在跟卡住的大刀较劲的关羽,继续一本正经地分析:“吾观二位兄弟仍在,想来是那天外紫气撕裂虚空之时,吾等兄弟情义感天动地,引动气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