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得踉踉跄跄,素色的袄裙上沾满了泥点和暗色的污迹(我不敢细想那是什么),发髻散乱,那条覆眼的白绢也歪斜了,几乎要滑落下来。她怀中紧紧抱着那个旧竹篮,里面塞满了凌乱的草药。她显然听到了我的呼喊,正急切地循着声音的方向奔来。
“沈砚!”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巨大的惊惶和无助,“是你吗?沈砚!”
“是我!”我狂喜地应着,用尽全身力气朝她奔去,“快过来!”
就在我们距离不足十步之遥时,变故陡生!
“嗖——!”
一支冰冷的羽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毒蛇般从侧后方的密林中激射而出!目标,赫然是正朝我奔来的溶月!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凝固。我眼睁睁看着那支闪着寒光的死亡之吻,划破冰冷的空气,直刺她单薄的后心。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我嘶吼出声,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变成无声的绝望。
“噗!”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钝响。
溶月像一只被狂风折断翅膀的蝴蝶,猛地向前扑倒。她怀中的竹篮脱手飞出,里面那些辛苦采摘、寄托着全部希望的草药,连同几朵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尚未绽放的干瘪杏花花苞,如同破碎的梦,凄惨地散落在冰冷的泥泞里。
“溶月——!!!”我终于冲破喉咙的阻滞,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嘶吼,扑了过去。
她俯卧在冰冷的泥地上,身体因剧痛而蜷缩成一团,微微颤抖着。那支箭,深深地没入她右侧肩胛骨下方的位置,箭尾的翎羽犹在微微颤动。鲜血,正从伤口处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她背部的衣衫,在素色的布料上洇开一朵刺目而狰狞的暗红花。
“溶月!溶月!”我跪倒在她身边,手忙脚乱地想要扶起她,却又怕触碰到那可怕的伤口,指尖抖得不成样子。
剧痛让她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抬起沾满泥污的手,摸索着。她的指尖颤抖着,在冰冷的泥泞中急切地探寻、抓挠。终于,她触碰到了几株散落的草药,还有……那几朵小小的、干瘪的杏花花苞。
她猛地攥紧!将那几朵小小的花苞死死地攥在手心,仿佛那是溺水者抓住的唯一浮木。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药……杏花……”她急促地喘息着,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巨大的痛楚和更深的恐惧,“娘……娘还在等……”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混着泥污,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别说话!溶月,别说话!”我颤抖着手,撕下自己还算干净的内衫下摆,想要去压她背上的伤口止血。那涌出的鲜血滚烫,灼烧着我的指尖,也灼烧着我的理智。
“走……快走……”她另一只手却死死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嵌进我的皮肉里。她覆眼的白绢在挣扎中歪得更厉害,露出小半截苍白的、紧闭的眼睑,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浸透,无助地颤抖着。“你走……别管我……求你……”她的话语断断续续,被剧烈的喘息切割得支离破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画……画……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