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壹拾亿圆整。

五个字。每一个字都重若星辰。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猛地提到嗓子眼,随即又失重般疯狂下坠。血液轰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耳朵里只剩下自己粗重得吓人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桥洞里被放大了无数倍。桥面上车辆驶过的轰鸣声,远处城市的喧嚣,瞬间被拉远、模糊,消失不见。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那点尖锐的刺痛感,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真实感。

不是幻觉。

我像个石雕一样僵在桥洞冰冷的角落里,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毫无血色的脸。那串天文数字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十亿?美金?继承?叔叔?那个我幼年时只见过一面、据说在海外经营着什么、后来再无音讯的叔叔?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不真实的狂喜猛烈地冲撞着,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桥洞深处传来几声野猫的呜咽。我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慢慢地、慢慢地咧开了嘴,无声地笑了出来。冰凉的液体却毫无预兆地顺着眼角滑下,流进嘴里,咸涩无比。头顶上,又一辆重型卡车驶过,整个桥洞都在随之震颤。十亿遗产的短信,像一个巨大的、荒诞的、金色的肥皂泡,在我这散发着尿臊味的“新家”里,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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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亿美金的消息像个核弹在脑子里炸开,炸得我晕头转向,也炸出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清醒。狂喜过后,一种冰冷的、带着强烈讽刺意味的念头,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林薇。那张在玫瑰上拍下离婚协议的、写满轻蔑的脸。那句冰冷的“太窝囊了”。还有她那个走路带风、据说“前途无量”的王副总。

这从天而降的十亿美金,像一面巨大的、光可鉴人的照妖镜。为什么不把这面镜子,举到某些人面前?为什么不把这场荒诞剧,按照他们的剧本,演到极致?看看在绝对的财富面前,那些曾经弃我如敝屣的嘴脸,能开出怎样“绚丽”的花。

一个计划,在弥漫着尿臊味的桥洞角落里,迅速成型。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恶意和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想要撕碎伪装的冲动。

我关掉了手机屏幕,将那点刺眼的白光熄灭。桥洞重新陷入昏暗,只有桥缝外透进来的城市霓虹,在头顶投下变幻莫测的光影。十亿美金?那只是手机里一串冰冷的数字。而我,依旧是那个刚被扫地出门、失业破产、只能蜷缩在桥洞里的“窝囊废”陈默。

日子在一种刻意维持的、令人窒息的“落魄”中缓慢爬行。我依旧穿着那身皱巴巴的旧夹克,在人才市场拥挤的人群里挣扎,啃着干硬的面包当午餐。晚上回到那个散发着异味的桥洞角落,裹紧唯一的一条薄毯子。那个装着破手机和几张零钱(以及那条价值十亿美金的短信)的裤兜,是我唯一的宝藏。

平静很快被打破了。

那天傍晚,我刚在桥洞角落里啃完一个冷掉的馒头,准备裹紧毯子抵御越来越重的寒气。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在桥洞入口处响起,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桥下显得格外尖锐。两道雪亮的车灯光柱蛮横地撕破了桥洞的昏暗,像探照灯一样直直地打在我身上,刺得我睁不开眼。

引擎熄灭,车门打开又关上。高跟鞋踩在粗糙水泥地上的声音,清脆、傲慢,带着一种刻意的节奏感,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