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阿铁“啊”地惊呼,眼睛被刺得生疼,却无法移开。

“铜…不对…”赵铁手的声音剧烈颤抖。眼神粘在那流动的金光上,混杂着狂喜、难以置信和深沉的痛苦。“是铜精…天地熔炉炼出的铜精…”他小心翼翼地将液体倾倒进一个粗糙石制模具的凹槽里。“滋滋”声大作,白烟升腾。

液体冷却,凝固。变成一块不规则的金黄色金属块。表面带着流动的波纹痕迹。散发着内敛沉厚的黄灿灿光芒。

“成了…”赵铁手长长吁出一口气。布满血丝的眼里涌上滚烫的湿意。颤抖的手指轻轻触碰金属块。温热。坚硬。

“师傅,这…真是铜?”阿铁的声音充满敬畏和困惑。

赵铁手凝视着金属块,又看看角落的土堆。眼神复杂得像深潭。“是铜。也不是铜…是山的筋骨…金门开时,天火熔炼的精魄…”他猛地抬头。眼中的迷茫、痛苦、疲惫一扫而空。只剩下燃烧的疯狂光芒。

“阿铁,”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点燃灵魂的决绝,“叫村里所有能出力的后生,带上最结实的扁担麻绳,我们要铸一口钟,一口能配得上山精地魄、能敲响整个大地的钟,”

阿铁被师傅从未有过的狂热震住了。随即被巨大的激动攫住。他点头,冲出了茅屋。鸣凤村被惊动了。金门开、红光土、脆响怪东西、铸大钟…字字诡异疯狂。但赵铁手半辈子的威信,加上昨天山顶那骇人的金光,压倒了怀疑。

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扛着扁担绳索,跟着阿铁来到浓烟滚滚、火光映红半边天的茅屋。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凉气。

平日化铜水的小炉子被拆开、扩建了。巨大的青石围成一个简陋却坚固的熔炉。炉膛里的烈焰,颜色非金非白,是近乎透明的青紫色。可怕的温度扭曲了空气。几丈外,皮肤灼痛,呼吸火辣辣。浓烟滚滚。刺鼻的硫磺混合金属的气味弥漫。

赵铁手像地狱里的鬼匠。上身赤裸。皮肤通红。汗水刚流出来就被烤干,留下一道道白盐渍。他指挥若定,沙哑的声音有奇异的穿透力:

“加柴,干透的青冈木,风箱,往死里拉,”

两个最强壮的后生扑到用整棵粗树干掏空做成的巨大风箱旁。赤膊发力。肌肉虬结,青筋暴起。风箱发出沉闷如巨兽咆哮的“呼——轰,”声。每一次推送,青紫色的火焰就猛蹿一截,舔舐着上方架着的巨大厚实坩埚。那坩埚是用黏土和碎石夯筑成的。

坩埚里,堆积如小山的暗红土块在青紫的魔火中蜕变。外壳剥落、熔化。露出越来越亮的橘红、赤红。最终,熔化成粘稠如岩浆般翻涌的金红液体。表面鼓起巨大的气泡,“噗”地破裂,溅射出灼热的液滴,“嗤嗤”作响。翻腾的金红光芒,映照在围观者惊骇的脸上,照亮赵铁手眼中不灭的火焰。

“成了,快,抬,浇铸,”赵铁手嘶吼,声音激动得灼热变调。

后生们如梦初醒。碗口粗的圆木迅速插入坩埚两侧的石耳。在赵铁手和阿铁声嘶力竭的指挥下,众人喊着号子:“一,二,起——”脸膛紫红,青筋暴突,才将沉重如山的坩埚抬起、移动。滚烫的热浪灼痛皮肤。汗水瞬间浸透衣衫。

坩埚艰难地移动到旁边一个巨大、深埋地下的砂型模具上方。模具像个倒扣的巨碗,敞口是浇铸口。周围用湿泥紧紧封住,“滋滋”冒着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