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各位。”助理适时地挤进来，礼貌地隔开人群，“林老师需要稍作休息，采访稍后继续。”
我微微颔首，转身走向相对安静的休息区通道。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刚走到拐角，阴影里猛地窜出一个人影，带着一身浓重的烟味和酒气，直直挡在我面前。
心脏骤然一缩。
是陈驰。
他瘦了很多，脸颊微微凹陷下去，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曾经清澈桀骜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下颌冒出一层胡茬，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敞着，领带也扯歪了。整个人透着一种被狠狠蹂躏过的颓败和焦躁。
“清月！”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声音嘶哑得像破锣，“你听我说！当年…当年我是被逼的！我没办法！我爸他…他用我妈的病威胁我！他说我不跟你断干净，就停了我妈所有的治疗！我没办法啊清月！”
他的语速又快又急，滚烫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绝望的气息。手腕被他攥得生疼，我用力想抽回，却被他更紧地箍住。
“你放开我！”我压低声音，带着愠怒。休息区虽然安静，但随时可能有人过来。
“我不放！”陈驰的眼眶瞬间红了，像只濒死的困兽，“这三年我每一天都在后悔！我快疯了！我知道你恨我，你该恨我！可我从来没想过真的放弃你！那五百万…那五百万我根本就没动！我一直留着，就在我床头柜里！清月，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他另一只手慌乱地去掏西装内袋，“你看，你看这支票…我一直留着…”
就在这时，一阵更密集的闪光灯和喧哗声从主展厅方向潮水般涌来。记者们簇拥着一个男人，如同众星捧月般朝休息区这边移动。
那男人身量很高，穿着剪裁极其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如松。他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步伐从容，脸上带着疏离又得体的浅笑，目光随意地扫过全场，却在触及我和陈驰拉扯的身影时，微微一顿。
是周屿。
新晋崛起的科技巨头，屿方科技的创始人兼CEO。年轻，英俊，身价惊人，是今晚画展最重量级的嘉宾之一，也是媒体追逐的绝对焦点。
记者显然也看到了我们这边尴尬的一幕，其中一个反应极快，立刻把话筒转向周屿：“周总！您刚刚以一千八百万拍下林薇老师的自画像《茧》，成为全场最高价！能谈谈是什么打动了您吗？这幅作品是否触动了您某些特别的感受？”
所有的镜头瞬间聚焦在周屿身上，连带把我和陈驰也框了进去。陈驰抓着我的手，僵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
周屿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群，精准地落在我脸上。那眼神深邃，平静无波，像寒潭深水，让人看不出情绪。他唇角似乎极细微地向上牵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他微微侧头，对着离得最近的话筒，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休息区，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没什么特别感受。”他晃了晃手中的香槟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漾开涟漪。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飘向陈驰那只死死攥着我手腕的手，然后，落回提问的记者脸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