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及时”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扎进心窝最深处。
流产迹象?手术及时?
所以,那个在我身体里悄悄生长了三个月的小生命,那个我曾笨拙又满怀期待地感受过微弱胎动的小生命……是真的没有了。被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被冰冷的金属和巨大的惯性,彻底碾碎了。
铺天盖地的绝望瞬间淹没了仅存的力气,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像一片在寒风中即将凋零的枯叶。眼眶酸胀得厉害,泪水却像是被巨大的悲痛冻住了,一滴也流不出来。只剩下空洞的、被生生剜去一块的剧痛,在胸腔里无声地咆哮。
就在这时,病房角落里,那台悬挂在墙壁上的液晶电视,原本静默地播放着无聊的广告,屏幕画面倏然切换。
“本台最新消息——”女主持人清晰悦耳、却毫无温度的声音,清晰地穿透病房压抑的空气,“昨夜,傅氏集团总裁傅斯年先生,在云端酒店顶层空中花园,为其挚友、国际知名芭蕾舞艺术家苏念卿小姐归国,举办了盛大的欢迎暨生日晚宴……”
屏幕亮得刺眼。
画面中心,是那个我熟悉到刻骨、又遥远如星辰的男人——傅斯年。他穿着剪裁完美的纯黑色高定礼服,身姿挺拔如松,天生的矜贵气场在璀璨的水晶灯下被无限放大。然而,此刻他脸上惯有的冰冷漠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专注与温柔。
他微微倾身,正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为一个身着曳地星空长裙的女人整理着裙摆。那女人背对着镜头,只能看到她天鹅般优雅的颈项和一头精心打理过的微卷长发,发间点缀着细碎的星光。那背影,纤细,柔美,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
紧接着,镜头给了那个女人的手腕一个特写。
白皙纤细的手腕上,一条由无数颗深邃蓝钻镶嵌而成的手链,在聚光灯下折射出惊心动魄的、幽冷华美的光芒。那光芒如此独特,如此耀眼,每一个切面都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我的愚蠢和妄想。
是那条“深海之泪”。
三个月前,傅斯年突然放下所有工作,连夜飞往巴黎。当时我正因强烈的孕吐反应而虚弱不堪,抱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期待问他,能不能晚几天再去。他站在玄关整理袖口,头都没抬,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苏念卿的生日快到了,她喜欢那条蓝钻手链很久了,拍卖会不能等。”
原来,他耗费巨资、跨越半个地球拍下的绝世珍宝,最终,是戴在了苏念卿的手腕上。在我刚刚失去我们孩子的时候,在他为另一个女人精心准备的生日盛宴上。
电视画面还在继续。镜头扫过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名流圈,最终定格在傅斯年和苏念卿身上。他微微低头,靠近她耳边说着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苏念卿微微侧首回应,两人之间的距离亲密无间,姿态和谐得像一幅精心绘制的名画。
那画面无声,却比任何喧嚣都更具杀伤力。每一个像素点都变成烧红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眼球,再狠狠刺穿心脏。
“呵……”一声短促的、破碎的冷笑不受控制地从我干裂的唇间逸出。原来心碎到极致,是真的会笑出来的。笑自己的痴心妄想,笑自己这三年替身生涯的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