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大人。"三个字抽走了他全部力气,"请一定救活我妻子。"
医生点头返回,程远的目光落回离婚协议。钢笔终于落下,却不是签在签名栏——他在协议空白处用力写下四个字,墨水几乎划破纸面。
等妳回家。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被七年前的槐花香取代。程远记得那天林悦被篮球砸中后,额角立刻肿起一个包,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他手足无措地道歉,而她已经从书包里掏出小镜子自我检查。
"瞳孔等大等圆,对光反射灵敏,"她边观察边自言自语,"没有恶心呕吐,应该没脑震荡。"然后抬头看向一米九二的程远,"你是体育学院的?"
那是程远第一次被一个女生的眼神钉在原地。林悦的眼睛像手术刀般锋利,能剖开他所有的伪装。他红着脸点头,篮球在他手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被转来转去。
"下次注意。"林悦合上镜子,捡起掉在地上的《格氏解剖学》,封面沾了灰尘。她轻轻拍打书页的样子,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伤的生命。
程远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同学,我请你喝奶茶赔罪吧?"
"不用。"她头也不回。
"那...我帮你提书包?"
"不必。"
"至少让我赔你洗衣费!那本书都脏了。"
林悦终于停下脚步,转身时马尾辫划出一道弧线:"这是图书馆的书,不需要我洗。"她顿了顿,看着程远垮下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不过如果你真想道歉,周五来听我们医学院的解剖讲座。"
程远后来才知道,那场讲座是给大一新生准备的入门课。当他挤在一群十七八岁的学生中间,看着林悦作为助教冷静地讲解肌肉组织时,才明白自己成了整个医学院的笑话——体育学院的明星球员,居然跑来听最基础的解剖课。
但他不后悔。因为讲座结束后,林悦在实验室门口等他,白大褂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和一支温度计。
"没想到你真来了。"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为什么?"
程远挠挠头:"就想看看...你是怎么看待身体的。"话一出口就意识到有多暧昧,慌忙补充,"我是说,作为医生怎么看!"
林悦笑了。那是程远第一次见她笑,眼角微微下垂,像两弯新月。后来他才知道,能让理性的林悦展露笑容是多么难得的事。
手术室的警报声把程远拉回现实。他透过玻璃窗看见医护人员围在林悦身边,有人在大声报着血压数值,有人正在准备输血。那个总是挺直脊背的林悦,现在毫无生气地躺在手术台上,各种管子插在她纤细的手臂上。
程远把额头抵在冰冷的墙上。他们曾经多么不同又多么契合——他冲动热情,像野火;她理性克制,如深潭。周末他在球场挥汗如雨时,她在图书馆标注密密麻麻的笔记;他和队友喝酒庆祝胜利时,她在实验室守着培养皿记录数据。
但正是这种差异让他们互相吸引。程远记得第一次去林悦宿舍,发现她书架上除了医学典籍,还藏着一整套金庸小说。"理想中的自己是黄蓉,"当时她难得露出少女般的羞涩,"实际上活成了灭绝师太。"
"胡说!"程远一把抱起她,在她惊呼声中转了个圈,"你明明是周芷若,看起来冷若冰霜,其实..."话没说完就被林悦用枕头砸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