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志勇抓住书包带，「什么意思？」
「松手！」杭小峰一拳捶在他胸口，「陈叔叔家有大平层，有保姆，你呢？」男孩突然笑了，「对了，他说可以给我办转学，去国际学校。」
林凤艳涂着新口红，香水味盖不住情欲的腥气。「房租交到月底。」她亮出手机，「明天上午十点，民政局见。」
防盗门重重关上。杭志勇站在满地狼藉里，发现电视柜上的全家福不见了。冰箱上还贴着杭小峰的儿童画，用歪扭的字写着「我爱爸爸」。那是五年前，他还没升上小学。
阳台上晾着林凤艳的蕾丝内裤，昨晚他亲手洗的。现在夜风吹得它晃来晃去，像在嘲笑他。
手机又震了。父亲杭大国的短信：「听说你要离婚？赶紧给凤艳道歉！小峰不能没妈！」紧接着是母亲张玉兰的语音：「你李阿姨儿子刚提了副总，你看看你...」
杭志勇走到阳台上。三十七楼的风很大，下面路灯连成一条金色的河。他跨过栏杆时，手机还在口袋里震。可能是王雷反悔了又想投资，可能是林凤艳忘拿充电器，也可能是杭小峰发现作业本落下了。
夜风吹干了他脸上的泪。杭志勇忽然想起今天中午，王雷给他倒酒时说：「人活着不就为争口气？」现在这口气散了，像烟灰缸里掐灭的烟头。
楼下有对情侣在吵架，女孩哭着喊「你去死吧」。杭志勇松开抓着栏杆的手。
2
杭志勇没死成。消防气垫在他坠楼前两秒才充满气，脊椎撞在橡胶上的钝响让他想起小时候摔在麦垛上。睁开眼看见的是医院天花板，消毒水味道比岳母病房的更刺鼻。
「醒了？」穿制服的警察把笔录本拍在床头柜上，「姓名。」
「杭志勇。」
「知道自己干什么了吗？」
「跳楼。」
警察笔尖顿了一下。「三十七岁，有妻有子，跳楼？」他翻开本子，「你老婆电话打不通，儿子倒是接了，说『等他死了再通知我』。」
护士来换点滴时瞟了眼警察的笔录本。杭志勇看见上面写着「家庭矛盾导致自杀倾向」，后面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病房门被踹开时杭志勇正在喝粥。杭大国抡起保温桶砸在他腿上，「出息了？学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滚烫的小米粥渗进被单，张玉兰在后面扯老伴袖子，「小点声！外面都听见了！」
「听见怎么了？」杭大国揪起儿子病号服领子，「我杭大国养的儿子为个女人跳楼！」老人手上的茧子磨得杭志勇脖子发红，「凤艳多好的媳妇，给你买房带孩子，你——」
「她出轨。」杭志勇说。
病房突然安静。张玉兰先反应过来，「你看见了？」得到点头后，她撇撇嘴，「男人在外挣钱，女人在家寂寞，有什么大不了？」
杭大国松开手，「你李叔当厂长时，老婆跟司机搞上，现在不也过得好好的？」他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烟，「明天去给凤艳磕头认错，把小峰接回来。」
护士进来量血压，杭志勇的收缩压冲到160。电子仪器发出警报声，杭大国却还在说「小峰班主任打电话了，说你跳楼影响孩子心理健康」。
出院手续是王雷来办的。他塞给杭志勇一个信封，「三千，先拿着。」杭志勇没接，王雷硬塞进他兜里，「兄弟对不住你，我老婆那人...」他忽然压低声音，「听说你看见林凤艳偷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