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雷的第二个电话打来时，杭志勇正在翻通讯录找律师。「老杭！源码有问题啊！」王雷在那边吼，「数据库根本连不上！」
「少个插件。」杭志勇说。
「立刻发过来！公司要起诉你了！」
「起诉什么？」杭志勇看着厕所镜子上自己扭曲的倒影，「我离职了吗？」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过了会儿传来经理的声音：「杭志勇，你马上来公司一趟。」背景音里有同事的窃窃私语，有人说了句「听说他老婆...」然后被捂住了嘴。
公司前台换了新盆栽。杭志勇的工牌已经注销，保安拦着他要预约单。技术部小刘偷偷塞给他个U盘：「杭哥，经理把你电脑格式化了。」
陈副总办公室关着门。透过百叶窗能看见林凤艳翘着腿在涂指甲油，陈总的手搭在她大腿上。杭志勇转身时撞倒了展示架，智能仓储系统的获奖证书玻璃框碎了一地。
经理室烟雾缭绕。经理把解聘书推过来：「签完去财务领补偿金。」杭志勇盯着「严重违纪」那栏，经理压低声音：「老陈答应给你N+3，见好就收吧。」
财务室会计是林凤艳的闺蜜。她边转账边撇嘴：「凤艳让我转告你，下周一搬空你爸妈那儿的东西。」打印机吐出入账单，补偿金扣完税还剩四万二。
杭大国电话来得比转账提示还快。「凤艳刚派人来拉走了小峰的东西！」老人吼得杭志勇耳膜疼，「连你小学日记本都拿走了！你到底——」
杭志勇挂断电话买了瓶矿泉水。便利店电视在播亲子节目，主持人问小朋友「爸爸有什么优点」，小女孩说「我爸爸会修玩具」。杭志勇想起杭小峰五岁时，他花整晚修好的变形金刚被孩子扔进了垃圾桶。
天黑前他去了趟父母家。楼道里全是烟头，防盗门上的福字被撕掉一半。张玉兰坐在地上整理相册，看见儿子就哭了：「小峰周岁照都被拿走了...」
杭大国从厨房拎出菜刀：「我去砍了那对狗男女！」被老伴拉住后，他踹翻了茶几，「你当年非要娶她！我说老师不安分你还不信！」
衣柜空了半边。杭志勇初中校服、高考准考证、大学录取通知书全不见了。张玉兰抹着眼泪说：「凤艳说这些都是小峰的家族记忆...」
厨房冰箱上还贴着杭小峰的儿童画。蜡笔涂的太阳下，三个火柴人手拉手。杭志勇伸手去揭，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爸爸妈妈不要吵架」。
夜班公交上只有醉汉和清洁工。杭志勇坐在最后一排，手机亮了一下。陌生号码发来彩信，是杭小峰在机场和陈总的合影，男孩举着加拿大国旗笑。第二条写着：「感谢您二十年的付出，这是十万补偿金，请查收。」
ATM机吐出十沓钞票。杭志勇一张张验钞，验到第三沓时听见身后女人说：「这人好像那个跳楼的...」他回头看见女人慌忙拉走孩子，像避开传染病患者。
网吧包间换了新键盘。杭志勇登录云盘时发现所有文件都被清空，回收站里最后删除的是个命名为「给小峰18岁礼物」的文件夹。王雷的微信跳出来：「公司要报警了！你他妈——」
杭志勇关上电脑。凌晨四点的街道上，环卫工正在清扫婚纱店的碎玻璃。橱窗里模特穿着和林凤艳当年同款的婚纱，价格牌上的数字比陈总那双皮鞋还便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