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身后的两个喽啰都惊呆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确扣着癞头张的手腕,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语气都没变:「张爷,和气生财。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我懂,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他说话间,手指似乎又微微加了一分力。

「嗷——!是是是!大爷饶命!饶命啊!」癞头张疼得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气焰,只剩下杀猪般的求饶。

「那这『平安钱』……」沈确淡淡地问。

「不要了!不要了!再也不敢要了!大爷您高抬贵手!」癞头张哭喊着。

沈确这才松开了手,甚至还轻轻拍了拍癞头张的肩膀,仿佛掸去灰尘:「张爷慢走,以后有空,常来小店坐坐,季老板定会好好招待。」

癞头张如蒙大赦,也顾不上两个吓傻的喽啰,捂着自己差点被拧断的胳膊,连滚爬爬地冲出了店门,那两个喽啰也赶紧跟着溜了。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从沈确出现到癞头张鬼哭狼嚎地逃走,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功夫。

大堂里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所有食客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穿着旧棉袍的年轻男子。他站在那里,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袖口,仿佛刚才只是随手赶走了一只苍蝇。

然后,他转过身,看向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方才那一点凌厉如刀锋的冷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又恢复了那种温顺的、甚至带点依赖的模样,微微垂下眼睫,声音低沉温和:「季姑娘,没吓着你吧?」

我:「……」

我手里还端着那盘肥羊卷,指尖冰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来。看着他那张人畜无害、甚至还带着点病弱美的脸,再看看刚才癞头张那扭曲惨叫的样子……一股极其荒谬的感觉直冲脑门。

这反差……也太他妈刺激了!

癞头张事件后,沈确在我店里的地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食客们看他的眼神多了敬畏,私下里议论纷纷,说季掌柜捡回来的这位「沈郎君」,看着病弱,动起手来却狠辣得吓人,绝对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连带着我这个老板娘,似乎也跟着沾了点「不好惹」的光,街面上那些原本有些小心思的宵小之徒,都收敛了许多。

沈确对此似乎毫无所觉。他伤好得很快,能下地后就闲不住。起初是帮我收拾柴房,把堆积的柴火码放得整整齐齐。后来看我忙得脚不沾地,就试着帮我跑堂端菜。他动作麻利,眼神也好,记性更是惊人。哪桌点了什么锅底,加了什么菜,甚至哪位客人额外要了几次蘸料,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从不出错。

他的气质太过独特,即使穿着伙计的粗布衣裳,往那一站,也像鹤立鸡群。不少女客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瞟,甚至还有胆子大的,点菜时故意磨磨蹭蹭,就为了多跟他搭几句话。

「沈郎君,这『麻辣诱惑』锅底,当真够劲!是你们季老板的独门秘方吧?」一个穿着锦缎衣裙的富家小姐,一边用帕子掩着被辣得通红的嘴,一边含羞带怯地望着沈确。

沈确只是微微颔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声音平淡无波:「是,季老板的手艺,长安一绝。」他回答得滴水不漏,礼貌周全,却带着一种无形的疏离感,将那点旖旎心思挡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