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腾”地一下窜起,将墨迹吞噬。
我转过身,目光如炬。
长安的风暴需要一根引线,而现在,这根引线还不够烫。
我需要给它再添一把火,一把足以让所有人都看清未来模样的,熊熊烈火。
我对门外喊了一声:“辛夷,备车,去醉仙楼。”
辛夷应声而去。
李三郎不解地问:“去那做什么?”
我看着炭盆里最后一点纸灰湮灭,轻声道:“闭门三日,改一本书。之前的故事已经配不上如今的听客了,我要给他们讲个新的。”
3 我的书,成了反贼的军令?
醉仙楼的门,一关就是三日。
三日里,我撕碎了《玄甲泣血》的续篇手稿,将那些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的故事付之一炬。
取而代之的,是一本名为《渔阳鼓动》的新书。
辛夷端来饭食,看着满地废纸,忧心忡忡:“苏郎,你这是何苦?那《玄甲》正是最火的时候,为何要改?”
我没有抬头,笔尖在纸上飞速划过,写下一行批注:“范阳屯粮三十万石,幽州精骑三万六千人,皆着黑甲,旗号‘黑云压城’。”
这些,都是我从往来商队、边关戍卒的零星闲谈中,拼凑出的真实情报。
辛夷凑近一看,脸色煞白:“你疯了?这、这不就是把安禄山的家底都写出来了吗?”
我蘸了蘸墨,又在故事里添了一段虚构的谶语:“金星入紫微,胡马踏长安。”
“你这不是在帮反贼造势?”辛夷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终于停笔,吹干墨迹,摇头道:“我不是在帮谁。我要让那些高坐庙堂的衮衮诸公,‘看见’一场已经烧到眉毛的叛乱。我也要让那些拥兵自重的边将,‘相信’他们注定要走上这条路。”
演出那夜,醉仙楼座无虚席。
我口若悬河,将边关的肃杀之气描摹得淋漓尽致。
台下角落里,坐着一个戴着宽大斗笠的富商,从头到尾,他一言不发,只是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当我讲到最关键处,声音压得极低,一字一顿:“天宝十四载,十二月七日,渔阳烽火起!”
话音未落,那斗笠富商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衣袖带翻了茶盏,却头也不回地挤出人群,消失在夜色中。
辛夷倒吸一口凉气,在我耳边低语:“我认得他,那是安禄山心腹假扮的商队头领,叫李猪儿!”
五日后,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如惊雷般砸进长安城。
范阳节度使安禄山,以“清君侧”为名,举兵南下!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而更让他们心胆俱裂的是,叛军的先锋部队,打的正是那面我在书中写下的“黑云旗”,而出兵的日期,不多不少,恰好是十二月七日!
一时间,长安城内流言四起:“此乱,早被西市说书人道破,天意,天意啊!”
丞相杨国忠在朝堂上暴跳如雷,当即下令查封西市所有书棚,全城捉拿“妖言惑众”的说书人苏舌。
我正准备收拾细软连夜出逃,醉仙楼的门却被“砰”地一声撞开。
为首的,是常来听书的镖头史定方,他身后跟着十名眼神悍勇的镖师。
“苏先生!”史定方双目赤红,声音嘶哑,“我凉州老家,就毁在这些胡狗的铁蹄之下!您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在替我们那些屈死的亡魂喊冤!我们兄弟,愿拼了性命护您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