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但仅仅几秒钟后,一个更冰冷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脑海:它只是暂时离开……还是……在县城里等着下一个目标?下一个……会不会就是我?
恐惧再次攥紧心脏。不能停!必须找到警察!必须把这一切说出来!也许……也许他们能查出点什么?至少……至少人多的地方……
我重新发动卡车,像一个惊魂未定的幽灵,在县城冷清昏暗的街道上缓缓穿行,寻找着那个象征着秩序和安全的地方——派出所。
县派出所那盏在浓雾中显得格外昏黄的门灯,像溺水者眼中最后的浮木。我把卡车歪歪扭扭地停在路边,几乎是滚爬着冲下驾驶室,踉踉跄跄地扑向那扇刷着绿漆、透着光亮的铁门。门很沉,我使出了全身力气才猛地撞开。
刺眼的白炽灯光瞬间驱散了门外的浓雾,也刺得我一阵眩晕。小小的值班室里弥漫着劣质茶叶和烟卷混合的沉闷气味。一个年轻的警员正伏在桌子上打盹,被我破门而入的巨大声响惊得猛地弹了起来,睡眼惺忪,脸上还带着压痕,茫然又带着点恼怒地看着我。
“干什么的?!”他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警棍,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警惕。
我双手撑在冰冷的桌沿上,大口喘着粗气,喉咙里火烧火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有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格格作响。
“我……我……”我努力想发出声音,却只能吐出破碎的气音,“鬼……小孩……摩托……追我……死人……” 语无伦次,颠三倒四。
年轻警员皱紧了眉头,上下打量着我狼狈不堪、面无人色的样子,又嗅了嗅空气中隐约的酒味(那是我放在驾驶室提神用的二锅头瓶盖没拧紧渗出来的),眼神里的警惕迅速转化成了看醉鬼的嫌恶和不耐烦。
“喝多了吧你?大半夜的跑这儿发什么酒疯?”他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讨厌的苍蝇,“醒醒酒再来说话!出去出去!”
“不!不是酒!”我急得几乎要跳起来,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紧心脏,“是真的!盘山公路!那小孩!骑摩托!没声音!它跟着我!好几个人死了!车都烂了!老张!张全福!他也死了!就在老鹰嘴!”我嘶吼着,试图抓住任何能证明我清白的稻草,猛地指向门外浓雾弥漫的街道,“刚才!就在刚才!它还追着我进了县城!进了城才消失的!它肯定还在附近!你们快查监控!查进城路口的监控!一定能拍到它!”
我歇斯底里的吼叫在狭小的值班室里回荡,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年轻警员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又按在了警棍上,眼神惊疑不定。也许是我的恐惧太过真实,也许是“老鹰嘴”和“张全福”这两个名字触动了他,他脸上的不耐烦稍微收敛了一些,但依旧充满了怀疑。
“老张头?”他迟疑了一下,“他出事……是前天夜里。你刚才说……那东西追着你进了城?在哪儿?”
“就在进城的岔路口!盘山路下来那条小路!肯定有摄像头!”我急切地拍着桌子,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
年轻警员皱着眉,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十几秒,像是在评估一个精神病人的呓语值不值得浪费时间。最终,他大概是觉得把我这个“疯子”尽快打发走比较省事,或者仅仅是想用所谓的“证据”让我闭嘴。他极其不情愿地哼了一声,慢吞吞地转过身,走向值班室角落那台布满灰尘的老旧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