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酒杯,指尖故意碰到他的手:“沈公子看着面生,是从南边来的?”
“在南洋做点小生意。”他喝了口酒,目光落在她手腕上,“姑娘这镯子不错,看着像卫所的样式。”
她心里一紧——镯子是她用父亲的旧物改的。“公子说笑了,不过是地摊上买的。”
接下来的半个月,沈沧澜几乎天天来。他总点她弹《春江花月夜》,听曲子时,眼神会飘向窗外,像在想别的事。有一次,他喝醉了,抓着她的手说:“我认识你爹,他是个好人。”
柳昙华的心猛地一跳:“沈公子认识我爹?”
“何止认识。”他灌了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来,“我们还一起喝过酒呢。就在三年前,他说要查一桩大案,查清楚了,就能让很多人活命。”
“什么案子?”她追问。
沈沧澜突然醒了酒,甩开她的手:“姑娘听错了。”
可她没放弃。有天夜里,她借口送醒酒汤,去了沈沧澜的包间。他正对着一张海图发呆,见她进来,慌忙把图卷起来。“沈公子在看什么?”她放下汤碗,故意碰掉了他的玉佩。
玉佩摔在地上,她弯腰去捡时,瞥见海图上画着几个小岛,旁边标着“倭寇巢穴”。“公子的生意,莫非和海疆有关?”
沈沧澜沉默了半晌,突然说:“柳姑娘,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在替魏忠做事。”
柳昙华的手瞬间冰凉。
“但我不怪你。”他捡起玉佩,递给她,“你爹当年,也在查魏忠和陆乘风。他们借着剿匪的名义,把军饷都运去了倭寇那里,还和佛郎机人做火器生意。”
她握着玉佩的手开始发抖:“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和你爹,本就是一伙的。”沈沧澜的声音压得很低,“我们都想扳倒这些蛀虫。”
有天密谈时,他说得兴起,突然冒出一句:“我们教中……”话没说完就猛地住嘴,改口道:“我们海商联盟,都觉得魏忠是祸害。”
柳昙华的目光落在他的袖口——那里露出一角刺青,画着团火焰,和她在白莲教卷宗里见过的“圣火”标记一模一样。
夜里回到房间,她把沈沧澜的玉佩纹路和父亲令牌的拓片拼在一起,借着油灯的光一看,惊得差点打翻灯盏——合在一起的纹路,正好是“卫所密探”四个字!
原来父亲和沈沧澜,竟是同僚?
可没等她理清头绪,魏忠的密令就到了。番子塞给她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白色粉末。“提督说,沈沧澜通倭通匪,你爹就是被他杀的。”番子的声音像冰,“今晚就动手,用鹤顶红。”
她捏着瓷瓶,手心的汗把粉末都浸湿了。沈沧澜说的是真话吗?父亲的死,到底藏着多少秘密?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那枚拼合的纹路上,像撒了一层霜。她举起瓷瓶,手却抖得厉害——这毒药,到底该不该送出去?
4 杯中茶:鹤顶红与真心话
瓷瓶里的鹤顶红像碾碎的雪,柳昙华捏着它穿过醉仙居的回廊,廊下灯笼的光在瓶身上晃出细碎的冷影。她想起沈沧澜昨夜说的话,那些关于父亲密档的事像根刺,扎得她心口发疼。
“密档分三份,东厂一份被魏忠藏着,陆千户手里那份记着军饷流水,我这的是柳百户亲手写的追查笔记。”沈沧澜当时正用银簪挑着灯花,火苗在他眼里跳,“你爹知道自己被盯上了,故意把证据拆开来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