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的心跳快了些,她指了指帆布包:“我不是来买书籍的,我找一封信。我外婆1987年在这里寄过信,收信人叫‘阿明’,信封上画了玉兰花。”
沈砚愣了一下,放下账本走到柜台后,弯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铁盒。铁盒是老式饼干盒,印着红色牡丹花纹,边角生锈,盒盖上的牡丹掉了一块漆。“陈老先生把书店盘给我时,说这是‘时光寄存盒’,里面都是客人留下的信。”他戴上一副白手套——手套是棉线的,指尖缝着浅灰布,看起来很旧,“陈老先生说,每封信都装着心事,不能丢。你外婆还记得寄信的具体日子吗?”
“1987年10月21日,她的二十岁生日。”林知夏的声音有些发紧,看着沈砚打开铁盒。
铁盒里铺着暗红色绒布,整齐叠着一沓信。沈砚的手指轻轻拂过信封,动作慢得像在怕碰碎什么。阳光透过天窗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的影子投在账本上,他的眉头偶尔皱一下,似乎在辨认模糊的字迹。林知夏攥着帆布包的带子,指节泛白——她怕找不到,怕外婆的念想,连最后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这封是吗?”
沈砚忽然停下,拿起一封浅黄色牛皮纸信封。信封边缘发脆,右上角用蓝钢笔写着“1997年启”,右下角没写名字,只画了一朵玉兰花——花瓣圆润,花茎纤细,和外婆手帕上绣的一模一样,连花萼处的两片小叶子都分毫不差。
林知夏走过去,指尖触到信封的瞬间,眼泪就涌了上来。她认得这字迹——外婆年轻时的字,娟秀有力,“7”字的写法带着小弯钩,和她在母亲相册里看到的外婆家书,一模一样。“是……是这封。”她的声音哽咽,眼泪滴在信封上,晕出一小圈湿痕。
沈砚递来一张檀香纸巾:“陈老先生说,过了启封时间没人取的信,找到寄信人的亲人,就能带走。要现在打开吗?我这里有瓷盘,能护着信纸。”
林知夏点头,看着沈砚拿出一个白瓷盘,盘边有细小的青花花纹。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的信纸是“市第二纺织厂”的稿纸,右下角印着蓝色厂名,纸页已经泛黄,却平整得没有褶皱——外婆当年一定很小心地把它折好。
信纸上的字迹,和信封上的一样认真,字里行间满是二十岁少女的心事:
“阿明:
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外面下着小雨,书店里飘着茶香,很好闻。
你还记得去年夏天吗?我来买《诗经》,书掉在地上,是你帮我捡的。你说你喜欢‘蒹葭苍苍’,说你小时候在乡下采芦苇,芦苇穗子沾着露水,像撒了把星星。我以前觉得《诗经》难懂,可听你一说,就懂了那种盼着人的心情。
你常来书店找我,我们坐在靠窗的藤椅上看书。你给我念李白的诗,说以后要带我去看长江;我给你看我绣的手帕,你说我绣的玉兰花像真的,还说南方的玉兰花更大,开得更艳。有次你带了糖葫芦,热乎的糖壳粘在手上,你笑我是小花猫,用你的手帕帮我擦手——你的手帕有肥皂味,我到现在都记得。
你说要去当兵时,我没哭。我送你到火车站,你塞给我半块银锁,说等你回来就拼上,再也不分开。我点头,可看着你上火车的背影,眼泪还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