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走到地铁站口,林羡停下脚步:“我到了。”

顾峥没说话,从西装口袋掏出一个小小的绒布袋递给她。

“琥珀?”她下意识问。

“不,是外婆的。”他打开袋子,里面是一枚老式地铁票——1998年版,票面印着“云锦路站—鼓楼站”,已被摩挲得起了毛边。票背面用钢笔写了一行小字:

“给未来的小羡,愿你永远被地铁的风温柔以待。——顾书兰”

林羡的指尖开始发抖。

“外婆说,她当年在铁路医院当护士长,接生过一个半夜被地铁送来的早产儿。那孩子的妈妈姓林。”顾峥声音很轻,“她一直记得。”

雨声忽然变得很静。

林羡抬头,看见地铁站口“云锦路”三个字在雨幕里模糊成三个蓝色的光团。她想起小时候妈妈说过,自己出生在地铁二号线开通前最后的试乘日——那天暴雨,救护车堵在隧道口,是铁路医院的护士一路小跑把担架抬进临时产房。

原来时间真的拐了个弯。

“明天,”顾峥把伞递还给她,指尖在滴水,“能不能把保温桶带来?外婆的酒酿圆子配方,我试着还原了,但味道可能不对。”

林羡接过伞,点头。

地铁进站的风掀起她的发梢,也吹乱顾峥湿透的额发。灯光下,他眼尾的小痣像一颗被雨水洗亮的星。

列车门关上的瞬间,林羡隔着玻璃对他做了个口型——

“明天见。”

雨还在下,却不再冷了。

第三章 琥珀与地铁

顾峥把见面时间定在了次周的周二。

林羡原本以为“把保温桶带来”只是一句客套,没想到周一晚上十点,她收到一条微信定位——「云锦路·旧站台仓库」。紧接着是一句语音,背景里有老式电风扇“咔啦咔啦”的转叶声:“明早六点,这里还不开灯,但我会先把灯绳拉开。”

语音末尾,他补了一个很轻的“晚安”,像深夜列车压过铁轨接缝处,短促却带着金属的回响。

于是周二清晨五点二十,城市尚浸泡在一层灰蓝色的雾里,林羡拎着保温桶出了门。桶里装着她凌晨三点起床熬的桂花酒酿圆子——圆子搓得小拇指尖大,内馅是流心黑糖,桂花只取香气最轻的金桂,怕太甜会盖住酒香。她怕路上凉,在桶外又裹了一条外婆留给她的羊毛披肩,墨绿底子驼色流苏,像把一小块旧时光背在身上。

旧站台仓库在云锦路站D口外两百米,原是八十年代货运列车的调度室,后来地铁扩建,轨道被拆,剩下一排红砖平房。铁门上的漆剥落成地图状,门楣处“南京东机务段”六个白漆字只剩“东务”两字还勉强连笔。门没锁,轻轻一推,“吱呀”一声,像老人把积年的关节活动开。

里头比外面更暗。潮湿的木屑味、柴油味与年代久远的烟草味混在一起,像一块被反复咀嚼的口香糖。林羡打开手机背光,光圈里先浮起的是一双脚——顾峥坐在木质工作梯上,脚边摊着一只老式搪瓷盆,里面泡着几枚琥珀毛料。

他听见响动抬头,眼尾的小痣在微光里一跳,像一粒火星。

“早。”

“早。”

林羡把保温桶递过去,他双手接过,指尖碰到她因早起而泛凉的指节,指腹在桶身停了一秒,像确认温度。随后他把桶放在唯一一张没堆杂物的八仙桌上,却没有立即打开,而是转身拉开一条灯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