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持续的嗡鸣刺入鼓膜,脑子里那根一直被拉扯的弦,发出濒临崩溃的呻吟。

够了。

一股从未有过的、混杂着冰冷厌倦的暴躁猛然从胸口撞起!那是一种远比愤怒更决绝、更摧毁性的东西。

没有片刻犹豫,身体里那个冰冷的指令直接作用于肢体。我甚至没有试图站起来走过去,而是猛地将手中价值不菲的手机狠狠朝那部尖叫的红色座机所在的方向砸了过去!

手机在空中高速旋转,屏幕在光影中划出一道一闪即逝的亮痕。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夹杂着零星的塑料碎裂声!

世界彻底安静了。

那部顽固吵闹的红色座机连同下面的小柜子一起,被手机巨大的冲力撞倒,歪斜地翻在地板上,听筒也摔脱了,电线狼狈地连着。

手机屏幕彻底黑了下去,表面裂出密密麻麻绝望的蛛网纹路。它静静地躺在一堆散乱的杂物之中,像被遗弃的、无声的尸体。

这突如其来的暴力让胸腔里那股冰冷的躁动得到了短暂的疏解,带来一种短暂的、近乎虚无的平静。连带着手背上那片烫伤的热辣感都似乎消退了一些。

看着那片死寂的狼藉,我缓缓地呼出一口冰冷的空气。

没有座机,没有手机。现在,这房子是真正的死寂之域。

也好。

目光最终落回那份湿透的离婚协议上。

手机毁了,没关系。我不用现在立刻联系任何人。该处理的文件,也不会跑掉。至于林知年今天的三件大喜事……我一点都不想听他亲口向我描述,更不想看他带着那个叫唐薇的女研究生上门来,做出一副或羞愧或欲言又止的嘴脸。

门禁钥匙还留在玄关的盘子里。

身体深处那股沉甸甸的寒意似乎正催促着我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充满了茶香、算计和碎片的空间。脚步迈过地板上的水渍和瓷片,走向卧室。拉开衣帽间深处那个带锁的抽屉,里面有个小小的牛皮纸文件袋。抽出几张百元现金,又找到了那张几乎被遗忘的备用银行卡——多年前开的一个副卡,绑定在我一张鲜少使用、但尚有少量资金的账户上。

换衣服的时候瞥了一眼镜中人。苍白的面孔上没什么血色,头发也一丝不苟地挽着髻,那是林知年曾说“显得娴静”的样子。镜子里的人眼神是空的,像两潭没有波纹的深水。

娴静?去他妈的娴静。心里那个冰封的怪兽轻轻嗤笑了一声。

手指猛地抓住脑后盘发的银簪,用力一抽!

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骤然瓦解。满头及腰的长发失去束缚,如同黑夜的河流般奔泻而下,泛着凉滑的光泽,垂落在肩背。

镜子里的女人被这片散落的黑色瞬间改变了气质,苍白依旧,但那空洞的眼里,仿佛被这浓墨重彩地泼了一笔,无端多了几分萧瑟的决绝。

没有任何犹豫。我没有再看镜子第二眼。转身,拉开门,跨出去,反手带上。

“咔哒。”

门在身后锁闭的声音。楼道里感应灯应声而亮,惨白的光线瞬间淹没了眼前的空间,将身后的家门吞噬成一个模糊的轮廓。也切割开了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