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声脆响,像心被捏碎的声音。
簪子摔在青砖地上,裂成两半。
我低头看着那摊碎片,腰上的疼,心里的疼,搅成一团。
我撑着桌子,咬着牙,
忍着腰上钻心的疼,硬是把自己撑了起来。
站直了。
右手猛地伸进怀里,
掏出一把勃朗宁手枪,
枪柄被我的胸口焐得温热。
是当年出嫁时爹亲手塞给我的,说,
“顾家的女儿,腰杆子要硬。”
枪口抬起,稳稳地,直直地,对准了宁远舟的胸口!
他脸上的暴怒瞬间僵住。
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
屋子里死寂。
柳如眉的哭声噎在喉咙里。
空气凝固了。
“宁远舟,”
我盯着他的眼睛,
“你看清楚了。我是顾家的嫡小姐顾念!
不是你宁远舟可以随便糟践、随便打骂的‘赔罪货’!”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够了。 我受够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摊刺眼的碎玉,握紧手里的枪,转身就往外冲!
门帘子被我狠狠甩在身后,发出“啪”的脆响。
院子里冷风像刀子刮在脸上,我跑得飞快,一次也没回头。
身后,死寂的西厢房里,
只留下宁远舟僵硬的背影,
和他脚边那摊再也拼不起来的碎玉。
6.
我跑出宁家督军府,没回头。
寒风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但比不过心口那团火烧得旺。
三天后,我站在晋北城外五十里的乱坟岗。
乌鸦“嘎嘎”叫着,扑棱翅膀飞走。
“想好了?干这个,脑袋别裤腰带上。”
老周蹲在一个塌了半边的坟包上抽烟,
烟头一明一灭,
映着他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疤。
他是晋北民间“锄奸队”的头儿,
专杀投靠日本人的汉奸和土匪。
“想好了。”
我把怀里那把勃朗宁擦了一遍,
子弹压满。
“我叫顾七。”
“七”是娘生我的时辰,也是爹教我打枪那年,我第一次打中靶心的环数。
老周吐出一口浓烟,烟雾里打量我,
“宁家少奶奶不当,来钻坟圈子?”
我咔哒一声顶上扳机,声音和这坟岗子一样冷,
“宁家的少奶奶死了。现在活着的,是顾七。”
半个月后,黑风寨山脚下。
我趴在冰冷的岩石后面,
身上裹着脏兮兮的破羊皮袄,
脸上抹着泥巴和锅灰,
只露出一双眼睛,
死死盯着山道上晃悠的两个土匪哨兵。
“妈的,冷死了。”
高个儿缩着脖子,往手上哈气,
“大当家咋还不让换岗?”
“急个屁!”
矮胖子叼着半截烟卷,骂骂咧咧,
“等劫了宁家那批粮,卖了钱,够咱们快活半年!”
粮?宁远舟的运粮队?
我耳朵竖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枪柄。
“听说姓宁的得罪了日本人,那边才把消息透给咱们……”
矮胖子压低声音,“那批粮,是送去……”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
但我听清了最关键的两个字——明天。
机会来了。
我像条贴着地皮游走的蛇,
悄无声息地从岩石后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