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啪!” 一声脆响,像心被捏碎的声音。

簪子摔在青砖地上,裂成两半。

我低头看着那摊碎片,腰上的疼,心里的疼,搅成一团。

我撑着桌子,咬着牙,

忍着腰上钻心的疼,硬是把自己撑了起来。

站直了。

右手猛地伸进怀里,

掏出一把勃朗宁手枪,

枪柄被我的胸口焐得温热。

是当年出嫁时爹亲手塞给我的,说,

“顾家的女儿,腰杆子要硬。”

枪口抬起,稳稳地,直直地,对准了宁远舟的胸口!

他脸上的暴怒瞬间僵住。

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

屋子里死寂。

柳如眉的哭声噎在喉咙里。

空气凝固了。

“宁远舟,”

我盯着他的眼睛,

“你看清楚了。我是顾家的嫡小姐顾念!

不是你宁远舟可以随便糟践、随便打骂的‘赔罪货’!”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够了。 我受够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摊刺眼的碎玉,握紧手里的枪,转身就往外冲!

门帘子被我狠狠甩在身后,发出“啪”的脆响。

院子里冷风像刀子刮在脸上,我跑得飞快,一次也没回头。

身后,死寂的西厢房里,

只留下宁远舟僵硬的背影,

和他脚边那摊再也拼不起来的碎玉。

6.

我跑出宁家督军府,没回头。

寒风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但比不过心口那团火烧得旺。

三天后,我站在晋北城外五十里的乱坟岗。

乌鸦“嘎嘎”叫着,扑棱翅膀飞走。

“想好了?干这个,脑袋别裤腰带上。”

老周蹲在一个塌了半边的坟包上抽烟,

烟头一明一灭,

映着他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疤。

他是晋北民间“锄奸队”的头儿,

专杀投靠日本人的汉奸和土匪。

“想好了。”

我把怀里那把勃朗宁擦了一遍,

子弹压满。

“我叫顾七。”

“七”是娘生我的时辰,也是爹教我打枪那年,我第一次打中靶心的环数。

老周吐出一口浓烟,烟雾里打量我,

“宁家少奶奶不当,来钻坟圈子?”

我咔哒一声顶上扳机,声音和这坟岗子一样冷,

“宁家的少奶奶死了。现在活着的,是顾七。”

半个月后,黑风寨山脚下。

我趴在冰冷的岩石后面,

身上裹着脏兮兮的破羊皮袄,

脸上抹着泥巴和锅灰,

只露出一双眼睛,

死死盯着山道上晃悠的两个土匪哨兵。

“妈的,冷死了。”

高个儿缩着脖子,往手上哈气,

“大当家咋还不让换岗?”

“急个屁!”

矮胖子叼着半截烟卷,骂骂咧咧,

“等劫了宁家那批粮,卖了钱,够咱们快活半年!”

粮?宁远舟的运粮队?

我耳朵竖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枪柄。

“听说姓宁的得罪了日本人,那边才把消息透给咱们……”

矮胖子压低声音,“那批粮,是送去……”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

但我听清了最关键的两个字——明天。

机会来了。

我像条贴着地皮游走的蛇,

悄无声息地从岩石后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