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埋在这里的,都得替主人了却心事。” 男人往木屋方向瞥了眼,“你祖母知道,你父母…… 或许也知道。”

“我父母在哪里?” 林墨的声音有些发紧。

五年前那个梅雨天,父母说去镇上买蜡烛,车停在高速路口,人没了。警察在后备箱找到半盒没开封的生日蛋糕,奶油上的 “十岁快乐” 被雨水泡得发涨。那天她在派出所的长椅上坐了整夜,怀里抱着雪团,猫毛沾了满身。

男人沉默片刻,月光在他银白色的睫毛上凝结成霜:“找到他们,算你的心愿吗?”

林墨盯着他的眼睛。那是双琥珀色的瞳孔,和雪团在阳光下眯起的眼睛一模一样。她点点头。

男人往火塘的方向瞥了眼,银发在月光里泛着冷光:“你祖母的账册,第三十三页记着。”

林墨冲进屋,在樟木箱底层翻出蓝布账册。纸页脆得像枯叶,第三十三页画着张地图,红墨水圈住墓园西头的老槐树,旁边写着 “守真” 两个字 —— 守墓人的名字,祖母提过一次,说他总在每月初三来量碑,铜尺敲在碑石上的声音,能惊飞半里地的鸟。

“那是守墓人的住处。” 银发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身上换了件洗得发白的衬衫,“你祖母在世时,他每月初三来一次。”,“他怕动物变成人。” 男人倚在门框上,看着她把账册塞进怀里,“更怕人掺和进来。

林墨合上册子:“雪团,你真的什么都知道?”

“我只记得你的事。” 他走到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玻璃,节奏和雪团等待喂食时的刨门声一致,“还有…… 埋在这里的,完成主人的一个心愿后,能选一次路。”

“什么路?”

“睡过去,或者…… 变成人。” 他转头时,琥珀色的瞳孔在晨光里微微发亮。

“火塘突然 “噼啪” 响了声,陈默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里举着根烧红的铁钳。火星落在他脚边,映出草席下露出的半截狗链 —— 老黄以前总咬着这链子,在门口等祖母回家,铁链的锈迹蹭得它下巴的毛都掉了。

“不该说的别说。” 陈默的声音混着烟味,“老规矩比命重。”

男人笑了,从怀里掏出片晒干的鱼干,在陈默眼前晃了晃:“老黄当年为了抢这鱼干,瘸了条腿,现在倒教训起我来了?”

陈默的铁钳猛地砸在地上,火星溅到男人的裤脚。林墨注意到,他砸的位置,正是老黄总蹭痒痒的后腿关节。三年前老黄老死在门槛边,临终前还叼着这鱼干,牙印深深嵌在干硬的鱼肉里。

天蒙蒙亮时,林墨在猫碑旁发现个小土坑,里面埋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是半包没吃完的鱼干,还有张字条,是祖母的笔迹:“守墓人袖口有银镯,刻着‘咪’字,是老东西的念想。”

“老咪是第一只埋进来的猫。” 男人蹲在坑边,用手指把土填回去,指缝沾着的泥和猫碑上的青苔一个颜色,“五十年前,守墓人的母亲抱着它死在雪地里,临终前说,要让猫替她看看春天。”

林墨想起最老的那块猫碑,“咪” 字的最后一笔翘得很高,像在够什么东西。去年春天,她看见碑顶长出株蒲公英,绒毛被风吹散时,正好落在她手背上。

早饭时,陈默往她碗里夹了块腌肉:“今天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