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天爷啊!”有人失声惊叫。

“真……真有声音?!”

“是……是孩子!是孩子的哭声!”

赵县令如遭雷击,整个人猛地扑到棺材旁,耳朵死死贴在冰冷的木板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片刻,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近乎癫狂的决绝,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我,那目光锐利得几乎要在我身上戳出洞来。

“做!”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带着破釜沉舟的嘶哑,“立刻!就在这里做!需要什么?!”

“刀!最锋利的刀!烈酒!越多越好!干净的白布!快!”我语速飞快,脑中《赤脚医生手册》关于“紧急剖宫产术”的图解和步骤疯狂闪现,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火!生一堆旺火!热水!快!”

命令如同惊雷滚过混乱的人群。恐惧和惊疑依旧浓重,但婴儿那微弱的哭声,如同魔咒,压过了所有质疑。管家愣了一下,随即像被鞭子抽中般跳起来:“快!快照神医说的办!拿刀!拿酒!生火!烧热水!” “神医”二字,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轰!”

人群再次骚动,但这一次,是带着一种混乱的、被巨大惊骇裹挟的服从。几个家丁连滚带爬地冲向旁边的骡车翻找。有人手忙脚乱地开始捡拾枯枝败叶,哆哆嗦嗦地用火折子点火。还有人解下自己相对干净的内衫,撕扯着准备充当白布。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浇在我的头上、脸上、身上,顺着破烂的麻衣流进脖颈,刺骨的寒意让我牙齿都在打颤。但我的大脑却进入了一种奇异的、高度亢奋的状态,仿佛前世在殡仪馆面对一具具需要精细修复的遗体时的绝对专注。只是这一次,目标不再是冰冷的死亡,而是一线渺茫的生机。

一个家丁哆嗦着递过来一把用来割绳索的短刃,刃口还算锋利,但沾着泥污和可疑的暗红锈迹。另一个家丁抱来一个粗陶酒坛,拍开泥封,浓烈呛人的劣质土酒气息弥漫开来。

“不够烈!再找!”我吼道,这度数远远达不到消毒要求。

管家急得满头大汗:“就……就这个最烈了!平日里杀猪都用它!”

“火!火旺起来!”我指着那堆刚刚点燃、还在冒着呛人浓烟的湿柴堆。

混乱中,两个家丁在管家的厉声催促下,合力将薄棺从泥水里抬到相对干硬的路边。棺盖被粗鲁地掀开。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瞬间冲了出来。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羊水的微腥,被雨水一浇,变得更加阴冷黏腻。棺内,一个年轻女子的尸体静静躺着,穿着上好的绸缎寿衣,但此刻已被血污浸透了大半。她脸色惨白发青,嘴唇乌紫,双目紧闭,早已没有了生命的气息。腹部高高隆起,形状怪异。

赵县令只看了一眼,便痛苦地闭上眼,身体剧烈摇晃,被师爷死死扶住,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烈酒!”我低喝一声,一把抓过酒坛,将刺鼻的液体猛地倾倒在短刃上,反复冲洗。冰冷的酒液混合着雨水顺着手臂流下。然后,我毫不犹豫地将短刃的刃身,伸进那堆终于燃起明火的湿柴堆里。

“滋啦——”

刀刃接触火焰,发出刺耳的声响,腾起一股白烟和焦糊味。周围的人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几步,仿佛我正在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