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贾三驴写这字时,才1994年。
他怎么知道?
我们报了死讯,通知家属收尸。他媳妇来时,一句话没说,只把那双破鞋塞进他棺材,嘴里念叨:「你鞋都穿不全,咋走阴路……」
葬礼那天,雪又下了起来。我站在坟边,看见仓房门口的雪地上,印着一串脚印——
42码半,右脚外八字。
从门外来,到门口停,又原路退回。
可贾三驴已经死了。
这脚印,是谁的?
当晚,我独自回到仓房,想再搜一遍。推门时,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我打着手电,照到炕席底下,有块木板松动。
撬开一看,是个暗格。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泛黄,边缘烧焦,是粮库后头的雪地。
李小芸的尸体躺在那儿,可照片角落,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穿大衣,戴手套,手里拎着化肥袋。
人影的脚边,放着一双42码半的旧解放鞋。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字:
> 「贾三驴替我背了五年,该换人了。」
我没署名,笔迹也不像贾三驴。
我蹲在仓房里,手电光晃得厉害。
突然听见身后「吱呀」一声——
门,自己关上了。
我猛地回头,手电照向门口。
地上,那串42码半的脚印,正从门外延伸进来,
一直,走到我脚边。
我僵在原地,听见风里传来一声轻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1994见。」
我知道——
贾三驴不是凶手。
他只是被选中的「替身」。
而真正的那个人,
正在看着我们,把下一个名字,写进日历。
5 精液谎言
1995年开春,雪化得比往年早。柳树冒了芽,可镇上没人觉得暖。贾三驴吊死在仓房的事像块冻肉,挂在每个人嘴边——「真凶没抓着,倒让个傻子顶了罪?」「他指甲里的红毛线咋解释?」「那脚印,谁留的?」
没人答。
直到四月初八,一辆沾满泥浆的班车在派出所门口停下,跳下来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肩上扛着个银色金属箱,箱子上贴着「-80℃超低温冷冻箱」字样,边角磕得掉漆。
他自我介绍:「姜还朝,省厅物证中心,新调来的。」
我们都叫他「小眼镜」,因为那副黑框眼镜厚得像酒瓶底,一说话就往下滑。
他二十六岁,是省警校法医专业头一批本科生。来之前,据说在省厅主理过三起悬案复检,靠精液DNA比对破的。
「精液不会说谎。」他放下箱子,第一句话就这么说。
我们面面相觑。
在这儿,破案靠的是口供、脚印、群众举报。谁听说过「精液」还能存五年不坏?
可小眼镜不管。当天就开棺——周小芹的尸骨刚火化,他调出冷冻的阴道拭子样本,说要提取残留精斑。
那台-80℃冰柜被安置在派出所杂物间,通上电,嗡嗡响,像台老拖拉机。
「得恒温保存。」他说,「哪怕断一分钟电,蛋白结构就崩了。」
我们特意把冰柜接到所长室专线,还派老刘轮班守着。
可第三天夜里,停电了。
不是全镇停,是我们所停。
电表箱被人撬开,保险丝烧断,像是故意的。
等我们发现,已是凌晨两点。冰柜门一开,里面化成一滩浑水,混着碎冰碴,像碗发馊的豆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