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可贾三驴写这字时,才1994年。

他怎么知道?

我们报了死讯,通知家属收尸。他媳妇来时,一句话没说,只把那双破鞋塞进他棺材,嘴里念叨:「你鞋都穿不全,咋走阴路……」

葬礼那天,雪又下了起来。我站在坟边,看见仓房门口的雪地上,印着一串脚印——

42码半,右脚外八字。

从门外来,到门口停,又原路退回。

可贾三驴已经死了。

这脚印,是谁的?

当晚,我独自回到仓房,想再搜一遍。推门时,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我打着手电,照到炕席底下,有块木板松动。

撬开一看,是个暗格。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泛黄,边缘烧焦,是粮库后头的雪地。

李小芸的尸体躺在那儿,可照片角落,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穿大衣,戴手套,手里拎着化肥袋。

人影的脚边,放着一双42码半的旧解放鞋。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字:

> 「贾三驴替我背了五年,该换人了。」

我没署名,笔迹也不像贾三驴。

我蹲在仓房里,手电光晃得厉害。

突然听见身后「吱呀」一声——

门,自己关上了。

我猛地回头,手电照向门口。

地上,那串42码半的脚印,正从门外延伸进来,

一直,走到我脚边。

我僵在原地,听见风里传来一声轻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1994见。」

我知道——

贾三驴不是凶手。

他只是被选中的「替身」。

而真正的那个人,

正在看着我们,把下一个名字,写进日历。

5 精液谎言

1995年开春,雪化得比往年早。柳树冒了芽,可镇上没人觉得暖。贾三驴吊死在仓房的事像块冻肉,挂在每个人嘴边——「真凶没抓着,倒让个傻子顶了罪?」「他指甲里的红毛线咋解释?」「那脚印,谁留的?」

没人答。

直到四月初八,一辆沾满泥浆的班车在派出所门口停下,跳下来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肩上扛着个银色金属箱,箱子上贴着「-80℃超低温冷冻箱」字样,边角磕得掉漆。

他自我介绍:「姜还朝,省厅物证中心,新调来的。」

我们都叫他「小眼镜」,因为那副黑框眼镜厚得像酒瓶底,一说话就往下滑。

他二十六岁,是省警校法医专业头一批本科生。来之前,据说在省厅主理过三起悬案复检,靠精液DNA比对破的。

「精液不会说谎。」他放下箱子,第一句话就这么说。

我们面面相觑。

在这儿,破案靠的是口供、脚印、群众举报。谁听说过「精液」还能存五年不坏?

可小眼镜不管。当天就开棺——周小芹的尸骨刚火化,他调出冷冻的阴道拭子样本,说要提取残留精斑。

那台-80℃冰柜被安置在派出所杂物间,通上电,嗡嗡响,像台老拖拉机。

「得恒温保存。」他说,「哪怕断一分钟电,蛋白结构就崩了。」

我们特意把冰柜接到所长室专线,还派老刘轮班守着。

可第三天夜里,停电了。

不是全镇停,是我们所停。

电表箱被人撬开,保险丝烧断,像是故意的。

等我们发现,已是凌晨两点。冰柜门一开,里面化成一滩浑水,混着碎冰碴,像碗发馊的豆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