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所有的力气,似乎都用来维持这具躯壳的“正常”运转,只为了等一个渺茫的机会——等陆商的消息,等一个能让她和这恶魔同归于尽的契机。

陆商的消息,是在一个秋雨凄迷的午后传来的。

那日雨下得极大,豆大的雨点砸在临水阁外的荷塘里,噼啪作响,天地间一片迷蒙水汽。

许意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温润的、刻着“商”字的旧玉坠——那是陆商当年送她的定情信物,被她贴身藏了许久,如今成了她唯一的慰藉,也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念想。

一个浑身湿透、面生的粗使婆子,趁着送新采莲蓬的由头,混进了内院。

她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留意,飞快地闪到窗下,将一个被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隔着窗棂缝隙塞了进来,压低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和浓重的哭腔:“姑娘……陆、陆公子……没了!”

许意的手猛地一抖,那块玉坠差点脱手滑落。

她像是没听清,又像是被那两个字震懵了,茫然地抬起头,看向窗外婆子那张被雨水和泪水模糊的脸。

婆子哽咽着,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前日……前日就在京郊的刑场……说是……说是勾结前朝余孽……铁证如山……判的……判的斩立决……一刀……就一刀啊姑娘……”

婆子泣不成声,几乎说不下去。

“哐当!”

许意手中的玉坠终于脱手,掉落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

那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许意的心上。她浑身剧烈地一颤,仿佛灵魂都被这一下砸出了躯壳。

婆子抹了把脸,雨水混着泪水往下淌:“这是……这是收拾遗物的人……偷偷藏下的……说……说陆公子最后……手里就死死攥着这个……”婆子颤抖着手,指了指那个被油布包裹的小包。

许意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僵硬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尖冰凉,如同死物。她一层层剥开那被雨水浸透、冰冷黏腻的油布。包裹在里面的,是一块巴掌大的、染着大片暗沉污迹的布片。那布料的颜色……许意认得!是陆商最喜欢的那件月白色长衫的料子!那大片大片的污迹,早已干涸发黑,透着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那是血!是陆商的血!

在染血的布片中间,还裹着一小块破碎的玉。

那玉质温润,却断成了两截,边缘还沾着同样的黑褐色污迹。

许意颤抖的指尖抚上那断玉,熟悉的触感让她瞬间认了出来——这玉,和她手中摔碎的那块,本是一对!

是当年陆商亲手为她刻的鸳鸯佩!

他至死……手里攥着的,竟是她这边的这一半!

“轰——!”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崩塌了。

所有的声音——窗外的雨声、婆子的啜泣声、甚至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都在瞬间远去,消失不见。

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刺目的白,巨大的、撕裂般的痛楚从心脏深处猛然炸开,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比腹中孽种带来的任何一次胎动都要猛烈千百倍!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抽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