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正常的初期融合反应。”陈屿记录着数据,语气平稳,“‘他’需要时间适应‘你’,你也需要时间适应‘他’。就像新邻居搬进老房子,总会有点动静。别担心,我们会全程监测。”

他示意旁边的护士给我注射了一针缓解神经反应的药剂。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头痛稍稍退潮,但那种被另一个意识渗透的怪异感依然如影随形。

在医院无菌病房里熬过了最初的七十二小时严密观察。每一天,陈屿和他的团队都会进行大量复杂的神经测试和问询。他们让我复述江临学生时代一件糗事的细节(我居然流畅地说出来了),让我解开一个江临擅长的复杂逻辑谜题(我的手指仿佛有了自己的记忆,飞快地移动着虚拟模块)。每一次成功的回应,都让陈屿眼中的光芒更亮一分,他在电子病历上记录着:“记忆模块激活稳定,情感映射清晰,主体人格锚定良好。”他告诉我:“苏晚,你做得比预期好太多了。江临的‘存在’,正在你身上完美地延续。”

“存在?”我喃喃重复,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被单。这真的是延续吗?还是一种更为精致的埋葬?

出院那天,阳光刺眼。我抱着一个不大的纸箱,里面装着江临留在研究所的个人物品——几本他常看的专业书籍,一个用了很久的保温杯,还有…他那部黑色的、屏幕一角带着撞击裂痕的手机。

回到空荡荡的家,那种令人窒息的孤寂感立刻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每一个角落都残留着他的气息:玄关鞋柜里他常穿的拖鞋,书房书桌上他喝了一半的咖啡杯(早已干涸发霉),沙发上他随手搭着的薄外套……空气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躲进了书房。视线落在那个装着遗物的纸箱上。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拿出了那部冰冷的手机。

指纹解锁失效了。密码…会是什么?我尝试了他的生日,失败。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失败。心口莫名地揪紧。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时,一个念头像闪电般毫无征兆地劈入脑海——是我们第一次约会那家早已倒闭的咖啡馆的门牌号。手指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输入了那串数字。

屏幕亮起。壁纸是我们蜜月时在海边的合照,他搂着我,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大男孩。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我颤抖着手指,漫无目的地滑动着屏幕。短信、通话记录、工作邮件……一切都停留在那个灾难性的日子之前。最后,我的指尖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图标上——一个被命名为“Archives(档案)”的加密相册应用。图标是朴素的灰色文件夹形状。

心头猛地一跳。江临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但据我所知,他并没有特别需要加密保存的私人照片。一个强烈的、带着不安的直觉攫住了我。我再次尝试了那个咖啡馆门牌号密码。

相册打开了。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照片背景是某个高档酒店的落地窗,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照片的主角,是一个女人。她穿着一条剪裁考究的黑色露背晚礼服,身姿窈窕,微卷的长发慵懒地披散在光洁的肩头。她微微侧着脸,对着镜头展露笑容。那笑容明媚、自信,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魅惑风情。她手里优雅地端着一杯红酒,而握着酒杯的手,正亲昵地搭在一个男人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