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冰冷的自动门在眼前缓缓打开,里面是无影灯惨白的光和消毒水更浓重的气味,像一个巨大的、等待吞噬的怪兽之口。
在被彻底推进那片惨白地狱的前一秒,我涣散的目光越过助理的肩膀,似乎看到了走廊尽头匆匆赶来的另一个身影——是张姐?她手里……好像拿着手机?
但意识已经彻底模糊,像断线的风筝,急速坠入无边的黑暗深渊。
在彻底失去知觉的最后一瞬,只有助理那句“沈总交代了,不惜一切代价”和父亲跳楼那天的滂沱雨声,混合着仪器尖锐的警报,在脑海中反复回荡、轰鸣。
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我的命? 还是……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那个可怕的秘密?
黑暗彻底降临。
黑暗,不再是纯粹的虚无。
它变成了冰冷粘稠的沥青,裹挟着意识沉沉下坠。身体仿佛碎裂成无数块,在失重的深渊里飘荡。只有小腹深处那个巨大的、被反复撕裂的伤口,像一个永不熄灭的痛苦坐标,在无边的黑暗中持续散发着灼热而尖锐的信号。
意识在混沌的泥沼中挣扎。无数声音扭曲着、重叠着,从遥远的四面八方传来,又像在颅骨内部轰鸣:
“血压40/60!还在掉!” “加压输血!快!” “出血点找不到!视野太差了!” “电击准备!200焦耳!Clear!” “——!”
电流穿透身体的剧痛,让沉沦的意识猛地向上蹿升了一瞬!模糊的视野里,是刺目的无影灯,晃动的绿色手术衣,戴着口罩只露出焦急眼睛的脸孔,还有……一只戴着无菌手套、沾满鲜血的手,正徒劳地试图堵住我身体里某个不断喷涌的源泉……
血……那么多血……像要把生命彻底流干……
“沈总交代了,不惜一切代价……” 助理那冰冷强硬的声音,如同幽灵般,在混乱的背景音中突兀地响起,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不容置疑的意志力。
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我的命?还是……保住那个秘密?
这个念头如同淬毒的冰凌,刺穿了麻木的痛苦。
“爸……”一个破碎的、带着血沫的音节从我干裂的嘴唇中无意识地溢出,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父亲绝望的脸,在扭曲的光影中一闪而过。
“孩子……”另一个音节,更轻,更模糊,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空洞悲怆。那张泛黄的、2018年10月25日的验孕单,像烙印在视网膜上的诅咒,在意识最黑暗的角落幽幽燃烧。
“沈聿珩……”这三个字,不再是名字,而是从灵魂深处挤压出的、裹挟着血泪和滔天恨意的诅咒!它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我濒临破碎的意识上!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吼,如同困兽最后的挣扎,猛地从我喉咙深处爆发出来!早已麻木的身体因为这极致的恨意和痛苦,竟然爆发出最后一股蛮横的力量!插着各种管子的手臂剧烈地挥动,试图挣脱束缚!监测仪器瞬间爆发出更加刺耳疯狂的尖啸!
“按住她!镇静剂!快!” “病人情绪失控!伤口二次撕裂!” “大出血!见鬼!血氧饱和度急速下降!”
混乱!彻底的混乱!身体被更多的手死死按住,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无力感。但那滔天的恨意,却像地狱之火,在药物的压制下依然在灵魂深处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