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娃在井口守着,心揪得紧紧的。雨砸在身上生疼,井里传来爹的咳嗽声和搬石头的闷响。半个时辰后,爹终于爬了上来,浑身湿透,手上划了道口子,却举着一个湿透的布包:“手札没事,记录都在。”
原来,地窖的顶被滚落的石头砸出个洞,雨水顺着洞口灌进去,淹到了膝盖。爹在水里摸了半天,把装手札的木箱顶在头上,又用石块堵住洞口,才保住了那些珍贵的记录。“泉眼没事,就是得赶紧修护坡,不然井口会塌。”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有些发颤。
第二天一早,村里的壮劳力都来帮忙修护坡。虎娃跟着爹下井清理积水,发现地窖的石壁上,那些百年的刻痕被雨水泡得发胀,有些字迹都模糊了。“得重新拓下来。”爹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几张麻纸和墨块,“这是你太爷爷传的拓印法,把字印下来,就不怕丢了。”
两人在潮湿的地窖里忙碌起来。爹扶着麻纸贴在石壁上,虎娃用裹着布的墨块轻轻拍打,不一会儿,那些古老的“水语”符号便清晰地印在了纸上。虎娃看着纸上深浅不一的印记,忽然觉得这些符号不再是冰冷的刻痕,而是祖辈们在跟他说话。
修完护坡那天,技术员又来了,带来了新的水质检测仪。他舀了瓶井水检测后,惊讶地说:“这么大的雨,水质还这么好,你们这老法子真管用!”爹指了指窖里的艾草和新拓的纸:“不是法子老,是祖宗们早就替咱想周全了。”
夜里,虎娃帮爹包扎手上的伤口,发现爹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泥。“爹,以后这活儿我来干吧。”他轻声说。爹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能认出十三种泉眼水纹,就能独当一面了。”
虎娃从怀里掏出今天拓的纸,上面印着光绪年间那场大暴雨的记录,旁边还有祖辈写的小字:“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守井如守家,心定水自安。”他把纸小心翼翼地夹进手札里,忽然明白,井底下的秘密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图纸,而是祖辈们在天灾面前的镇定,是代代相传的应变智慧。
窗外的雨停了,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桌上的手札上,仿佛有细碎的水声从纸页间流淌出来。虎娃知道,只要这口井还在,只要这些秘密还在,无论遇到多大的风雨,这个村子就永远有底气——因为井底下藏着的,是比水更坚韧的根。
井底下的秘密第五章
秋收过后,落霞村来了位城里的纪录片导演,听说了老井的故事,特意来拍守井人的日常。当镜头对准井底的地窖时,导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些刻痕和手札太珍贵了,简直是活的水文档案!”
爹却不太习惯镜头,只是让虎娃带着导演下井。虎娃熟练地系好绳索,在前面引路,手里的马灯把地窖的影子拉得很长。“您看这道刻痕,是民国三十年的大旱,当时祖辈们在这里挖了三眼临时泉眼。”他指着石壁上的三道浅沟,语气里带着自豪,“这旁边的符号,记录着每天的水位变化,比日历还准。”
导演边拍边问:“现在都有自来水了,为什么还要守着这口老井?”虎娃想了想,从木箱里拿出那本手札:“我爹说,井是村子的根。这些记录不光是水的事,更是咱村的日子。您看这页,光绪年间村里闹瘟疫,就是靠井水煮药才挺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