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粗糙得能刮破喉咙的糙米饭团,他机械地塞进嘴里,食不知味。放风时,他缩在诏狱天井最阴暗的角落,头深深埋在膝盖里,对周遭其他囚犯的推搡、谩骂、甚至偶尔爆发的短暂斗殴都置若罔闻。他那曾经挺直的背脊,如今刻意地佝偻着,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彻底压垮。唯有在放风结束,被驱赶回死牢甬道时,他那低垂的眼帘下,目光会极其短暂、极其隐蔽地扫过甬道墙壁上那些不易察觉的接缝、转角,以及某些砖石表面细微的、仿佛被水长期浸泡又风干留下的特殊纹路。
这份“认命”的麻木,像一层完美的保护色,渐渐麻痹了看守他们的狱卒。那个外号“黄牙”的年轻狱卒,是负责这片死牢的看守之一,脾气暴躁,贪杯好赌,眼神浑浊,透着一种底层小人物特有的、对生活无望的麻木和残忍。他最喜欢看到的就是这些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匍匐在他脚下的囚犯们彻底崩溃的样子。萧砚的“驯服”和死气沉沉,让他感到一种扭曲的满足。每次路过萧砚的牢门,他有时会带着恶意的戏谑踹一脚铁栏,发出哐当巨响,看着萧砚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一缩,然后发出满足的嗤笑。
机会,就在一次黄牙的“满足”之后悄然降临。
那是个深夜,诏狱深处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不知哪个牢房传来的、时断时续的痛苦呻吟。黄牙显然是刚从外面喝了酒回来,脚步虚浮,嘴里骂骂咧咧,带着一身劣质烧刀子的浓烈气味。他晃悠到萧砚的牢门前,大概是心情“不错”,隔着铁栏,醉醺醺地对着蜷缩在角落的萧砚啐了一口:“呸!装什么死狗!你爹……萧大人……铁面无私!大义灭亲!哈哈……好!好得很!”
“大义灭亲”四个字,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萧砚的心脏。他蜷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的旧伤里,那枚冰冷的玉扣再次硌得生疼。但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头埋得更低,肩膀微微颤抖,仿佛在无声哭泣。
黄牙看着他的“痛苦”,更加得意,打着酒嗝,声音含糊却清晰地继续嘲弄:“小子……别怪爷没提醒你……你那死鬼老爹,位置坐得稳着呢!太子爷……嘿嘿……很满意!知道不?你这条小命……就是给太子爷纳的投名状!懂不懂?哈哈哈……”
太子!投名状!
萧砚脑中轰然作响,仿佛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了浓重的迷雾!父亲那冰冷的面孔下,原来藏着如此肮脏的交易!一股暴戾的杀意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他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瞬间弥漫开浓郁的铁锈味。
就在这时,黄牙似乎觉得无趣了,又或许是酒劲彻底上涌,他骂了一句粗话,摇摇晃晃地就要离开。
就是现在!
萧砚猛地抬起头,动作快如闪电。他的身体依旧蜷缩着,但一只手却闪电般探出,隔着铁栏,精准地抓住了黄牙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腕!
黄牙猝不及防,惊得酒醒了大半:“操!你他妈……”他刚要发作,却感到手腕被塞入一个冰冷坚硬的小东西。
“拿着!”萧砚的声音压得极低,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像毒蛇吐信,“看看这个!够不够买你三天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