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一凛,握紧了手边的杀猪刀。
他眼神聚焦在我脸上,那骇人的杀意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深不见底的疲惫。
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姑娘......”
我盯着他,没吭声。
他喘息几下,积攒力气,再开口竟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姑娘缺赘婿吗?”
我一愣。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痛得眉头紧蹙:“不要名分,吃得少,能挡刀。”目光扫过我放在柴堆旁磨得锃亮的杀猪刀,又补充一句,“也能杀人。”
屋外寒风呼啸,拍打着破旧的窗棂。
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映着他失血过多却依旧俊美得过分的脸。
今早族老们那副“为你好”的嘴脸又浮现在眼前,张屠户身上那股混合着猪臊和汗臭的味道仿佛又钻进鼻子。
一个念头疯狂地冒出来,压都压不住。
“成交。”我转身出去,片刻后回来,把一张写满歪扭字迹的纸和一小盒劣质印泥拍在他手边。“按手印。”又把我那把沉甸甸的杀猪刀,“哐当”一声重重拍在干草堆上,震起几点草屑,“约法三章。”
他费力地抬起眼皮看我。
“第一,”我竖起一根手指,声音斩钉截铁,“别动我妹妹长宁一根指头。”
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第二,”我竖起第二根手指,“别碰我圈里的猪,那是我的命根子。”
他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又点了下头。
“第三......”我倾身向前,一把抓起杀猪刀,雪亮的刀锋带着寒气,猛地擦着他苍白的脖颈钉入他头侧的干草堆!
刀身兀自嗡嗡震颤。
我凑近他,盯着他那双深潭似的眼睛,一字一顿:“别、爱、上、我。”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所有情绪。
沾满血污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按在了印泥上,又重重摁在那张“入赘契约”上。
一个鲜红的指印,像一滴凝固的血。
“好。”他哑声说,闭上了眼,“一言为定。”
2
他叫谢征。
名字是我捡到他那块碎玉上勉强能认出的两个字。
谢征在柴房草堆上躺了半个月,才能勉强下地。
这半个月,他安静得像块石头,除了必要,绝不开口。
我每天端药送饭,他接过就沉默地喝掉,眼神总是空茫茫地望着屋顶的茅草,像在透过那些窟窿,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浸满了血和火。
家里突然多了个陌生男人,长宁怯生生的,只敢扒着门框偷偷瞧他。
谢征对这小不点倒是出奇温和,有一次长宁的布球滚到他草堆边,他竟忍着疼,艰难地弯腰替她捡了起来。
长宁接过球,大眼睛忽闪忽闪,小声说了句“谢谢哥哥”。
谢征那冰封似的脸上,竟有了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裂痕。
族老们听说我真捡了个“赘婿”,气势汹汹地打上门。
为首的三叔公,山羊胡子气得一翘一翘,指着靠在柴堆旁脸色依旧苍白的谢征:“樊长玉!你昏了头了?随便捡个来历不明的野男人就敢往家领?张屠户哪点比不上这个痨病鬼?”
谢征眼皮都没抬,只慢条斯理地喝着我熬的稀粥,仿佛那粗瓷碗里是什么琼浆玉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