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抄起倚在门边的烧火棍,横在身前,挡在谢征和柴房门口。“三叔公,我爹娘没了,这个家现在我做主。招谁入赘,是我的事。”
我目光扫过他们,“至于他是不是野男人...”
我冷笑一声,用烧火棍敲了敲地上的杀猪刀,“我的刀认得人,也认得骨头。”
族老们被我眼里的狠劲和那把明晃晃的刀镇住,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回头,撞上谢征看过来的目光。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我似乎看见他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了一下,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又过了些日子,他能走动了,便不再白吃饭。
肉铺重新开张,我操刀剁骨,他就沉默地帮我搬动那些沉重的半扇猪。
上百斤的牲肉,他搬得有些吃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腰背却挺得笔直,透着一股与这油腻肮脏的肉铺格格不入的硬气。
有地痞流氓想来收“保护费”,为首的那个刚把脏手搭上我的案板,一把剔骨尖刀就带着风声,“哆”地一声钉在他指缝间,刀柄还在嗡嗡颤动。
谢征站在我身侧,手里把玩着另一把更小的刮毛刀,眼皮微垂,声音不高,却冷得像冰:“手,不想要了?”
那地痞吓得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看着他握刀的姿势,那种精准和狠厉,绝非屠户能有。
“你到底是谁?”晚上,我坐在灶膛前添柴,火光跳跃着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谢征正用一块粗砺的磨刀石,慢悠悠地打磨我白天用钝的杀猪刀。
沙沙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他动作没停,也没看我。
“一个死人罢了。”他声音平淡无波,“活着的,只是你招的赘婿,谢征。”
“死人也得有个来历。”我盯着他。
磨刀的声音停了。
他抬起眼,火光在他深黑的瞳孔里跳动,像两簇幽暗的鬼火。“血仇未报,不敢言名。”
他顿了顿,补充道,“放心,不会连累你和长宁。伤好了,拿到和离书,我就走。”
灶膛里的火噼啪爆响了一声。
我心里莫名地一堵,像塞了团湿棉花。
我别开脸,粗声粗气地说:“最好记住你的话!刀磨快点,明天西庄要两扇排骨!”
3
日子在剁肉声、猪叫声和长宁偶尔的笑闹声中滑过。
谢征的话依旧少得可怜,却像滴水穿石,悄然融进了这个家。
他识文断字。
长宁在沙地上乱画,他会蹲下身,用树枝一笔一划地教她写自己的名字“长宁”。
他写得极好,铁画银钩,带着一种凛然的筋骨。
长宁仰着小脸,崇拜地看着他:“谢哥哥,你写字真好看!比姐姐写的鸡爪子好看多啦!”
我正剁着猪蹄,闻言手一滑,刀差点砍在案板上,狠狠瞪了那小叛徒一眼。
谢征侧过脸,唇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他还会修修补补。
漏雨的屋顶,摇晃的桌椅,吱呀作响的院门,在他手里都服服帖帖。
有一次,他帮我修整杀猪刀的木头柄,用凿子和刻刀耐心地打磨。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专注的眉眼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挺直,薄唇微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