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他此刻高烧未退，昏沉地躺在里面！恐惧压倒了一切。我像一头误入陷阱的困兽，猛地后退一步，条件反射地想用身体挡住通往卧室的那道门缝，语无伦次：“警官，我儿子……他病得很重……在发烧……能不能……能不能……”
“配合公安机关调查是公民的法定义务。”郑天明打断我的话，语气里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眼神中的冷静近乎残忍。他身旁的年轻警员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沉默下去。
空气凝固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卧室的门“吱呀”一声轻响，一个小小的身影摇摇晃晃地出现在昏昧的光线里。
佑安。
他小脸烧得通红，眼眶却深陷下去，显得格外憔悴，单薄的肩膀在宽大的旧睡衣里不停地发抖。他瘦了太多，病痛把这个四岁的孩子熬得像一张随时会被风撕碎的单薄纸片。
“妈妈……”沙哑稚嫩的嗓音带着高热特有的模糊粘腻，他茫然又惊惶地望着门口陌生的闯入者，“好吵……我冷……”
那一瞬间，浑身的骨头被抽得干干净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跪下去的。瓷砖的寒意刺骨地钻进膝盖，顺着神经脉络狠狠碾过全身。我几乎是扑爬着过去，一把将滚烫的小身体紧紧搂进怀里，像护住生命垂危的幼兽，将自己单薄的脊背死死抵向那两个象征着权威和冰冷的深蓝身影。
“求你们了……”喉咙堵得发痛，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孩子烧得快不行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有什么钱……我不能去医院吗……他需要医生……他需要救命啊……”温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砸在佑安滚烫的额头上。
怀里的孩子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情绪吓到，又因高热的煎熬异常难受，在我胸前微弱地挣扎了一下，小动物似的呜咽起来。
门口高大的影子压迫性地延伸过来，郑天明蹲下身。他没有强行碰触我和孩子，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和佑安身上来回扫视，锐利得几乎要看穿皮囊下的真实。
“孩子脸色很差。”他忽然说，声音低了些，却不带感情。这更像是一句评估。“我们会考虑你的情况。但是，”他话锋陡然转冷，“调查程序不会因此延误。”他掏出一个密封袋递到我眼前，隔着透明袋，能清楚看到里面是一张打印的银行流水单，那陌生的账号和我清晰的名字印在上面，一笔刺目的巨额转入。
“你的账号。这笔钱，一周前打入。”铁的事实甩在面前。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乱成一团浆糊。是陆骁干的？他用我的名字……不，不可能这么轻易……他早就抛弃我们了……是那个在监控里挽着他手臂的女人吗？那个和我有七分相似的女人……是他新的太太？那个在陆骁的银行流水里被命名为“亲爱的林欣”的人？
就在这时，裤子口袋里那个苟延残喘的旧手机又毫无预兆地震动起来，屏幕忽明忽灭，活像催命的鬼眼。
心沉到底。我知道，这种时候找我的，只能是那个地方——我儿子的深渊入口。
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电话。颤抖的手指划开接听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