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就是直到我死。
他用冰冷的法律词汇,为我亲爱“家人”的表演搭建了精确的舞台。每周五次,必须精彩纷呈的“关怀”,还必须留下影像存证,以供那个在天之灵或者某个执法的第三方随时查阅……
多么周密的折磨。
多么昂贵的羞辱。
胸口深处那片早已死寂的土壤里,有东西猛地蠕动了一下,不是痛楚,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极其陌生、尖锐又滚烫的扭曲感。
门外,骤然响起了急促而混乱的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刻意表演出来焦灼。
“周律师!周律师在吗?”
是母亲黄素娥的声音!尖利,带着一种哭腔修饰过的沙哑。
“我可怜的枳枳啊……我的女儿……”母亲的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真真切切地透着一丝哭腔的嘶哑,“她怎么样了啊?求求老天爷,千万不能再有闪失了……”
脚步声和哭喊声撞开了病房雕花的沉重实木门。
岑萱几乎是半扶着,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半推搡着母亲冲了进来,她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痕,眼睛红肿如桃,精心描画的眼线花了些许,那身新买的名牌衣服上甚至还沾着几点可疑的、仿佛是泪水的深色污渍。
“姐!”岑萱的哭喊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扑到床边,纤细的手指颤抖着想去碰我的脸,却在即将碰到我皮肤的那一刻猛地缩了回去,只死死攥住盖在我身上的丝滑被角,指节用力到泛白。那力道,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更像是在努力捏住什么易碎却又渴望攥紧的东西。
母亲踉跄着冲过来,脚步发虚,被岑萱半扶着才不至于跌倒。她的鬓发有些散乱,身上那件旧外套袖口甚至还蹭了点灰。此刻,她那双总带着些精明算计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惧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悲痛欲绝。她不敢碰我,站在离病床一步之遥的地方,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咯声,浑浊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砸在光洁的地板上。
“枳枳……孩子啊……”母亲终于哭喊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痉挛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充满砂砾的质感,“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妈的心都要碎了!这些天妈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啊!天天想着你受着苦……”她的哭声拔得更高了,带着一种让人耳朵发疼的尖利,“都怪妈没本事!怪妈没用啊!连给你治病的钱都……”
她哭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绝肝肠,那撕心裂肺的哀鸣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着病房内昂贵又冰冷的气氛。
真可怜啊,我“伤心欲绝”的母亲。几天前还带着精明的笑容打电话催促我快点办房产抵押的,也是这个人吧?
站在旁边,如同背景板一样冷静的周律师,镜片后的眼神毫无波澜,仿佛眼前只是一场早已写好了所有台词的舞台剧。他极其有存在感地轻咳了一声,那声音不高,却精准地压下了黄素娥和岑萱那几乎要掀翻房顶的悲恸哭嚎。
黄素娥的痛哭如同被骤然掐住了脖子,瞬间噎住,发出一连串难受的呛咳。岑萱立刻收起悲容,变得无比的体贴,一手抚拍着母亲的后背,一手迅速从包里掏出昂贵的丝巾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