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高三最娇纵那年,我当着全校的面,拽住周星野的衣领,蛮横挑逗:
“做我的小狗,我出钱给你奶奶治病。”
“给我打饭洗碗,值日洗衣。”
“总之本大小姐喊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
他薄唇紧抿,眼底泛起层层冷意。
最后他面无表情地应了句,
“好。”
不料高考结束,周星野被京圈世家找回,认祖归宗,成了不可一世的京圈太子。
而我,家道中落,父母锒铛入狱,自尽牢中,留下千亿债务。
多年后,我挤在烟酒熏天的包间,弯腰赔笑,讨求一个女配角色时。
包间内骤然寂静,门被人从外打开。
作为最大资方的周星野,跨门而入,与我四目相对。
1
周星野进来的时候,我正被副导搂着腰灌酒。
淡漠的眸子落在我清凉的裙装上,眼底的冰霜、厌恶又重了几分。
我愣愣抬头,大脑一片空白。
五年了,我处处小心谨慎,如今还是像当街老鼠一样被他抓住。
察觉周星野的不悦,人精的副导将我推到了他面前,醉醺醺地调笑:
“小桃啊,这是我们最大的资方,你脱衣赔个笑,说不定连周太太都是你的嘞!”
一时间,包间内哄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周星野冷厉的眼神扫来,副导吓得挺直了背,众人也噤了声。
我无措地站在他面前,头顶的灯光将我的难堪、狼狈照的无处遁形。
我弯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讷讷地挤出一抹讨好的笑来,克制着话里的颤抖:
“周总,这杯酒我干了,之前的事是我娇蛮任性,求您......高抬贵手。”
烈酒入喉,灼烧整个喉腔,火辣辣的,我没忍住,咳红了眼。
隐匿在阴影里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手里的卡牌,仿佛没听进去。
我垂了眼,不敢再看,僵硬着去拿桌上刚开的酒瓶。
指尖刚触上瓶身的凉意,周星野终于舍得看我。
他瞥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腿,言语轻傲。
“过来。”
剪裁得体的西装将他的腿型衬得更加结实修长。
我僵硬地挪着步子,短短几步,却仿佛走回了高三那年。
那时我仗着家大业大,在学校里胡作非为。
圈内流行起了养小狗的游戏,几个纨绔子弟笑我呆板愚钝,连包养都不懂。
气得我找上清贫高冷的学霸兼校草,气冲冲地把钱往他脸上一甩,叉着腰,趾高气昂:
“周星野!做本小姐的小狗!”
他做题的手一顿,冷冷地扫了我一眼。
我被吓得一愣,反应过来,羞恼地掰开他做题的右手,一屁股坐他腿上,扯着他的衣领,气冲冲道:
“我出钱给你奶奶治病!你只要听话,讨好我就好!做不做?!”
清冷的少年浑身一僵,拿笔的右手骨节泛白,似是在忍着推开我的冲动。
良久,他才面无表情地应了句:“好。”
从那之后,全校都知道周星野成了我听话的小狗,连他的腿,都成了我慕念桃的专属座椅。
我最喜欢在他冷着脸做题时,娇蛮地坐在他腿上,脚丫子晃来晃去。
看他冷着脸不好发怒的样子,有趣极了。
别说,我那混账朋友说的不错,小狗真是舒坦。
有人给我拿衣服背书包,帮我打饭洗碗,连脏掉的衣服都被香皂洗的干干净净。
腰身突然被人勾住,记忆被打散。
我直直跌坐他的怀里,感受着的温暖熟悉的触感,我慌的不行。
我像鸵鸟一样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呼出的热气打进我耳蜗,恼人。
那张被他把玩的卡牌被塞进我低开的胸前衣襟,后腰都被他肆无忌惮地伸入把玩。
羞辱意味深长。
我恼红了眼,却不敢反抗。
当年我也是趁他做题时偷偷摸摸他校服里去摸他腹肌。
被他冷着脸拒绝,我也理直气壮:“我可是给了钱的,不许拒绝!”
如今风水轮流转,他要讨回当年的屈辱,我自是无力反抗的。
2
霓虹灯一圈圈扫过,包间内又恢复了喧嚣的热闹。
突然,后腰那双戏弄的手倏然上升,似的,一下一下勾起我的内衣带子,勒着胸前有些发闷。
我顿觉委屈,当年我也没勾他内裤呀。
正犹豫要不要开口求饶,那带子被故意拉扯后猛的松开,打在皮肉上,发出一声暧昧的脆响。
周围临近几个资方,听到声音,不明所以地朝这看了一眼。
我瞪红了眼,心沉到了谷底,艰涩开口:
“周总,对不起。当年我实在是过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可身后那手却不停,像是找到什么好玩的开关一样,一直反复勾起、松开地戏弄。
良久,他才戏谑地笑笑:“不是出来卖的吗?这就受不了了?”
“讨好我,角色可以考虑。”
我愣了愣。
想起当年我心情不好,频频戏弄周星野撒气。
体育课把他堵在器材室里揩油,下雨天要他站在雨里,走累了就挂在他身上要他背我上下楼......
有一次他跟别的女生走近,我就罚他大中午在太阳底下挨晒。
我恶劣地一边摸他脸蛋,一边羞辱他:“都卖给我了,还跟别人走近!”
“这次的医药费,要扣!”
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少年捏紧了拳头,眸底燃起冰冷的怒火。
那次正值夏日三伏,周星野站了将近两个小时。
他脸色惨白,险些中暑晕倒,最后还是路过的校医察觉不对,紧急拦下救人。
我泄了气,我过去真的是个很坏很坏的金主。
五年的打工还债,我也被磨掉了娇纵,知道当初自己多么恶劣,多么权势压人。
而且,我真的需要这个角色,也需要钱。
带子再次被勾起时,我闭着眼,颤着手去够他的腰带,嘴里低声讨好:
“我会好好做的,做不好,你,你也可以像以前那样罚我......我知道错了的。”
周星野却莫名生了戾气,不满地将胸前的卡牌塞得更紧,讥诮道:“果真像当年那样随便,浪荡。”
我浑身一颤,鼻子酸酸的,却也抿着嘴不敢反驳。
当年高考结束那天,被几个爱玩的朋友提点,原来小狗还有别的作用,这瞬间勾起了我的好奇。
当晚我便堵住周星野,拽着他的衣襟就要亲。
却被他捂着脸拦下,紧绷着唇拒绝:“情侣之间才能做这种事情。”
我心急如焚,敷衍地嚷嚷:“那我命令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了。”
周星野简直气笑了。
我却浑身,脑子也晕乎乎的,恨不得往他身上贴。
突然想起,出发前被一个朋友灌了酒壮胆,眼前周星野隐忍寒冽的脸也开始虚晃,红润的嘴唇开开合合,我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再有意识时,周星野已被我吃干抹净,我吓得拿起衣服一溜烟就跑了。
第二天,父母入狱、公司倒闭的消息和周星野满世界找我的消息一同传来,我吓得躲了起来。
直到暑假过去,周星野被周家找回,我一边躲他,一边开始了四处奔波打工还债的生活......
下一瞬,他突然抗着我起身,在一众嬉戏口哨声中离开了包间。
腰腹被顶住,拉扯旧伤,我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再回神时,我已经被丢在床上,清凉的裙装被他撕碎,他审视地目光一寸寸扫过我的肌肤。
我下意识捂住捂住小腹的疤痕,他却凝眉嗤了一声,强硬掰开我的手:“怎么?出来卖还怕被看?”
3
“这么随便就扒别人皮带,你就是靠还债的?”
触及我小腹扭曲的疤痕,他恶劣地开腔:“真丑,长这样还卖的出去吗?”
心脏仿佛被人攥紧,眼角有泪划过,的身子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他没再说话,沉默地看我狼狈地抹眼泪。
等哭够了,我咬咬牙,支起身子背对他,小声道:“不看前面,就没那么丑了......”
身后传来一声气极的冷笑,腰身瞬间被人掐紧:“怎么?这么上赶着求着做我的狗?”
他的动作粗暴霸道,我像是失了根的浮萍,被他操控着摇摆、浮起又下坠,难以自控。
腰腹的旧伤被狠厉攥紧,我疼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洇湿面前一小块枕巾。
身后的人动作一顿,低声骂了我一句:“娇气。”
许是我痛到麻木产生了错觉,他的动作放柔了不少。
沉浮之间,我逐渐沉溺于这片由他编织出来的深海。
突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是一个娇俏可爱的女生头像,周星野随手划开。
电话里传来黏黏糊糊的撒娇声:“周哥哥,陪我去看电影,好不好?”
周星野动作不停,哑声应了句便挂掉了电话。
很快他便起身退出,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往我身上甩了一把红钞,洋洋洒洒的落了满地。
随即掏起外套便离开了,全程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仿佛我真的只是个用来泄愤的工具。
细细的苦楚弥漫心间。
我扶着腰,一张张将地上的钞票捡起,抚平。
退了房,路过玩具店,我买了一个精致的飞机模型和几副止疼的膏药。
一回到家,慕年年就放下小碗,屁颠屁颠地扑到我怀里:“妈妈,你终于回来啦,我好想你!”
我蹲下抱紧他,将手里的玩具像变戏法一样递给他。
年年眼里亮晶晶的,随即想到什么,丧着小脸,闷闷道:“妈妈是不是花了很多钱?年年不要这些,年年只要妈妈。”
我鼻子一酸,四岁大的娃娃跟着我四处打工还债,生的这么懂事,让我歉疚不已。
“没有,妈妈找了新活,赚到更多的钱了,年年放心吧。”
年年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没忍住欲望,惊喜地抱着飞机,啵唧一口亲在我脸上:“谢谢妈妈。”
路过厨房时,看到年年碗里白花花的水煮面条坨成一团,我心底一痛。
当年我忙着处理公司的后事,破产、债务、别墅拍卖、父母的案子等等一切事务超出了我的认知和能力。
我整日在法院和公司之间来回奔波,焦虑到每天睡不着觉,头发大把大把的掉,身体也日渐消瘦。
直到有一天打工时,羊水流了一地,同事急急忙忙将我送至医院,才查出我怀了孕。
那时已是深夜,公司位置偏僻,我被推进了小型医院,撕裂的疼痛让我疼的死去活来,陷入难产;直到第二天一早又被推进大医院,刨腹产顺利生下年年。
许是生产奔波,自那之后我便得了慢性盆腔疼痛,长期下腹和腰部疼痛。
年年的诞生是个意外,但为了年年,我签了经纪公司,在各种小剧里面跑龙套,一边还债一边给年年攒学费。
我本以为能顺利接下女配的角色。
年年已经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纪,在京市,学杂费等是笔不小费用。
脑中突然浮现那张淡漠冷冽的脸,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我叹了口气。
若是他发现了年年的存在,指不定怒意更甚,报复到年年身上。
我不敢赌。
4
第二天经纪人激动地给我打电话:“念桃!资方那边虽然没把女配角色给你,但是给你安排了一个最近火热的综艺!”
“你真豁的出去,不过周家那个世子,你倒也不亏!”
我尴尬地笑笑,看了眼经纪人发来的台本。
是一个竞技类的综艺,因着艺人的敬业拼命,一上映就引起全网关注。
“这次的薪酬有五位数!你好好表现,说不定还能出圈一把!”
我按了按腰腹上的膏药,应下:“好。”
录制在一周后,这期间周星野没再找过我,仿佛那晚只是一场报复的戏弄。
期间大数据给我推送了几条周星野的新闻,他高调包下整个商场,只为陪柳家千金柳如柔逛街。
照片里,精致娇俏的女人挽着他的手臂,亲昵地窝在他肩上。
周星野眼里闪着浅浅的笑意和宠溺。
我有一瞬的失神,原来他也有这么温柔宠溺的时候。
只不过是我不配,无论是高三那年,还是现在。
录制这天,我提早将年年托给朋友照看。
到片场时,柳如柔正吩咐着助理分派咖啡,瞧见我,挥了挥手招呼我过去。
她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讥讽道:“你就是那天晚上的人吧?”
“多亏了你,星野才知道野花有多脏。”
我脸色一白。
她满意地笑了,踩着细跟与周星野坐在一起:“导演,开始吧。”
我咽下她的羞辱,匆匆放下背包,与众艺人站在一起。
这次的竞技项目是背对拔河,谁先够到两边的按钮,谁就积一分;期间两边会砸来水球,还需躲避。
做过简单的自我介绍后,我被分配与另一位女明星PK。
摄像机后,周星野的眼神一直平淡,仿佛对这场比赛漠不关心。
腰上绑上拔河用的麻绳,我稳住重心,导演一声令下,比赛和拍摄开始。
比赛一开始,腰腹被巨大的力道拉扯,传来撕扯般的疼痛。
我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眼角溢出生理泪水,死死咬着牙往前挪。
明明已经吃了止痛药了,怎么还是这么痛!
好不容易刚挪动一步,四面八方砸来水球,我小心躲避,又硬撑着挪了两步。
倏的,一个肩宽大小的水球直挺挺地朝我砸来,我避无可避,被砸倒在地。
水球破裂,团状的水混着气球残破的胶片将我笼罩,顿时空气被掠夺,我有一瞬的窒息。
迷糊之际,我好像听到周星野的声音由远及近。
被工作人员救下回神时,我已经输掉了比赛,对手趁我倒地,飞快地拖着我按到了按钮。
柳如柔拍了拍周星野的手臂,软声软气道:
“这么大的水球节目效果才好呢,这么多人看着,不会有事的。”
我有些沮丧,一抬头便撞进周星野波动的眼眸里,心里也跟着一抖。
导演在一旁惋惜:“哎呀!可惜了,刚刚那条没全方位拍到小桃被砸的样子,剪成笑料能爆的!”
我颤颤巍巍地举手,努力忽视周星野愠怒的视线:“导演,我可以再补录一条。”
对不起啦,周星野。
我是贪心了点,想多脸。
导演立马喜笑颜开,喊人准备水球。
一切准备就绪。
我站回原来的位置,拼命拉扯腰上的麻绳,腰腹刺痛钻骨,痛到逐渐失力。
快了,快了!
再忍忍!
水球如期落下,哗啦啦的水声炸开,气球的残胶再次掩盖口鼻。
窒息失神间,我仿佛听到了我的电话铃声响起。
观摄区,周星野沉着脸掏出我的背包,接通了一直在叮叮作响的电话。
“念桃!年年突然发起高烧,一直喊着要妈妈,药怎么喂都喂不进去,你拍摄结束了吗?”
周星野浅淡的瞳孔骤然紧缩,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远处工作人员大喊:“不好啦!小桃好像窒息太久陷入昏迷了!”
第二章
5
意识起落,我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遥远的梦。
梦里,我回到了高三那年的仲夏,我撑着伞,摆着脸气哼哼地盯着周星野罚站,热的我直哈气。
“知错了没有?!不许给别的女生讲题!”
我没好气地骂他,下一秒,周星野脸色惨白,软乎乎地砸在我身上。
我一个趔趄,下意识去抱他。
“星野!呜呜呜呜哇你不要死啊!”
看着躺在医务室里虚弱的周星野,我慌了神,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手里的带钻lv扇子不敢停,一边哭一边给他扇风。
“我错了呜呜呜呜,下次再也不罚你挨晒了,我不知道会死人的。”
校医嫌我吵闹还嫌我没常识,骂了我一句,我哽着哭腔,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歉。
“星野呀,你快点好起来,不然我就没有小狗了,会被朋友笑话的!”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的周星野气得咬牙切齿,气狠狠地rua乱我找造型师精心设计的发型。
“笨蛋!”
我守了周星野一下午,直到校医确认他没问题了我才敢送他回家。
路上,我拽着他斜挎的单肩书包,像溜小狗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他回头看我,有些无奈:“都说我已经好了。”
“不行,我要亲自送你回家才放心!万一你在路边晕倒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带我回了家。
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小房子,奶奶拄着拐杖远远地对我们招了招手。
笑的慈祥:“你就是星野说的一直在帮助他的女娃娃吧?”
布满皱纹的手怜惜地摸了的脸,我不好意思挠挠头,我明明是欺负你孙子的女娃娃。
奶奶执意留我吃晚饭。
饭桌上,周星野很自觉地为我挑去葱花,将还烫呼的鸡腿肉撕成好入嘴的一小块。
简单的两菜一汤,我却吃的很香。
吃饱喝足后,奶奶又招呼周星野送我回家。
我想拒绝,被奶奶拦住:“你一个女娃娃这么晚来看我,有心了。”
回去的路上,昏黄的路灯像是一捧温热的琥珀,轻轻地浇淋在他身上。
我与他并肩走着,时不时搞怪地撞他肩膀,他也不生气,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溢满融化了的糖。
我看呆了,心中的歹念脱口而出:“你做我一辈子的小狗好不好?”
“我到时候出国学画画,我每个月给你打钱,你不知道,上大学比高中更费钱的,要买电脑呀,社交呀......”
我绞尽脑汁地哄骗他。
晚风吹散少年的冷冽,眼底专注又清澈。
昏黄的路灯下,我听见他说,“好。”
记忆倏的飞快推进,加速到我家破产的第二天。
我躲着仇家,偷偷摸摸地揣着自己的首饰盒,跑到奶奶家门口,麻溜的放下首饰盒就跑。
我说好要出钱给奶奶治病的。
呜呜呜周星野,我没钱你了,前天晚上的费用你自己挑个喜欢的首饰吧,我不白吃你的。
“念桃!”
身后清列的声音响起,我吓得一个踉跄,我卯足了劲跑。
“念桃!念桃!念桃!”
怎么他追的这么快,好像就在我耳边......
周星野好看的五官突然在眼前放大,眼底满是焦急。
“念桃,醒醒!”
6
年少的美梦和诺言破碎一地,我睁开眼,对上周星野含着愠怒的眼神,莫名有些心虚。
我眨巴眨巴眼,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床边的周星野脸色憔悴,眼底一片乌青。
见我醒来,周星野明显松了一口气。
说话依旧难听:“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整整三天!差点就成脑瘫了!”
“腰腹的旧伤那么严重还接下这次拍摄!你不要命了!”
我看着他还穿着跟录制时一样的西装,脑子有点发愣。
他,这是守了我三天?
我受宠若惊,撑着腰缓缓起身,扯了扯他的衣角,讨好地笑笑:
“我这不是醒过来了吗?节目再爆,我也是给你赚钱呢。”
周星野扫过我因谄媚而上扬的嘴角,心底陡然升起一股烦躁:“别这样对我笑。”
我尴尬地摸了摸脸,蔫哒哒的:“我笑起来变难看了吗?”
自从开始工作赚钱后,我好像真的把自己养的很差。
之前在路上遇到五年前的朋友,他们都说我变丑了,瘦巴巴的,笑起来也是一脸苦相。
周星野身形一顿,慌乱找补:
“没有,好看的。”
我沮丧地低着脑袋,抿了抿唇,缓缓道:
“谢谢你啊,星野。我之前对你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情,你还愿意安慰我。”
“还愿意给我这次录制的机会,我很珍惜的,我希望节目能拍摄得更好。”
“让你担心生气,还拖累节目的拍摄,是我的错,对不起啊。”
当年我在学校里跟着几个富家子弟飞扬跋扈,横行霸道,几乎没什么人喜欢我。
后来进了社会找工作,遇到老同学,他们总是要挖苦我一番,看我尴尬窘迫仿佛是一件畅快的事情。
我学会了弯腰讨好,低头谄媚,被磨掉了脾气。
我抠了抠手指,艰涩道:
“当年我真的很任性很过分,伤害你的自尊心,让你在全校面前难堪,我真的很对不起。”
“我现在恶人有恶报了,你看我现在这样,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或是别的什么事情,只要你能开心一点,我也能去做的。我做错了事,要赎罪的。”
周星野埋头深吸了一口气,克制着坐到我床边,深邃的眸子里碎满了怜惜。
“念桃,你真的,好笨。”
我一愣,张了张嘴,心底泛起层层委屈。
明明我都舍弃尊严去讨好他偿还他,去弥补当年的错,他怎么还嫌我笨。
我眼眶一红,酸涩道:“你也要我当你的小狗吗?”
肩膀突然被他用力捏紧,他疾言厉色:“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我抬头,跌进他溢满委屈的瞳孔。
他红了眼,质问我:
“为什么第二天要逃?不是命令我当你的男朋友吗?”
“用完了就丢吗?”
“留下首饰就玩消失,你知不知道,整整五年,我一直在找你,担心你是不是出事了!”
“遇到困难,受到委屈,连年年的出生、存在,通通都不告诉我?你究竟把我当什么呢?”
“为什么不来找我呢?嗯?念桃?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差劲吗?”
7
我愣住了,眼泪开始打转:
“我可以吗?”
我可以找他吗?
用钱堆砌起来的关系,羞辱他整整一年的恶劣,还配得到善待吗?
我曾经娇蛮傲气,用金钱与权势虚张声势地霸占着年少时的情愫。
我想要了,我喜欢了,就一定会是我的,因为我有足够的资本。
可是当这层金钱的伪装外衣褪去,我被迫直视了自己空荡荡的外壳,里面空无一物。
我陷入一种名为自卑的恐慌。
周星野哪怕清贫一身,也是被老师同学们捧上尖尖的存在。
可我呢?
没了金钱的保护色,那些娇纵、恶劣裸地裸露出来,卑劣、难看。
好不容易被我藏起来的自厌自弃像洪水猛兽一般,朝我袭来,将我淹没。
“我这么坏,我怎么可以呢?”
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我再也克制不住,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滴滴掉落。
周星野眉目一紧,将我拢得更紧,几乎要嵌入彼此血肉。
他似怜惜似自责的轻叹低喃:“你一直都可以的,只要是你。”
“不是因为钱,也不是因为奶奶,只因为是你。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当年他被我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学校的领导特地找过他,愿意帮他募集奶奶的手术费以摆脱我的魔爪,被他拒绝了。
他记得那时他说,没关系,这样就很好。
在他眼里,念桃就是万般娇纵,对他再恶劣,这就是鲜活又可爱的念桃。
“对不起,我没能及时地察觉你的敏感和纠结。”
“给我机会,让我继续了解你,好不好?”他的声音缱倦柔情。
我埋在他怀里哭的不能自已。
五年了,我一个人咬着牙四处游荡,咽下所有恶意和奚落,仿佛只能拼命忍耐,刻意忽视,才能换得一瞬苟延残喘。
回头去看,我发现自己早已独自走了好远。
可也好累。
抬头去看,才发现未来的路还有很长。
好想周星野能拉着我的手一起走。
年年进来的时候,看到就是我抱着周星野,哭泣出声的画面。
年年气得小脸通红,扑腾着小腿,冲到我面前,想把周星野掰开。
努力了许久,发现根本掰不动,就愤愤地举着小拳头开捶,嘴里嘟嘟囔囔的:
“坏人!坏人!欺负我妈妈!害我妈妈受伤!还弄哭我妈妈!”
“我要告诉警察,把你抓进去!”
我哭声一顿,有些尴尬地擦了擦眼泪,将年年揽入怀里安抚:
“年年,不是他害妈妈哭的,是妈妈自己想到了伤心的事情才哭的。”
年年噤了声,担心地抱了抱我,小声道:“妈妈不哭,年年在呢。”
周星野站在一旁,罕见的手足无措。
想要加入我们,却又无可奈何。
最后,他轻轻地带上门,安静地离开。
安抚好年年后,我收到了经纪人的电话,她兴奋极了:“念桃!你出圈啦!”
“本来周总一开始还因为你昏迷生气施压整个节目组,第二天不知怎的,又火急火燎地催节目组赶紧剪辑上映!”
“现在热搜上都是夸你敬业拼命的帖子!准备好升咖吧!”
托周星野的福,我从路人甲升咖为十八流小明星。
8
住院期间,经纪人兴高采烈地给我发来剧本和综艺台本:“念桃!咱的好日子要来啦!这些都是我挑选过的,你仔细看看。”
然而,好景不长。
好日子还没来,坏消息就先来了。
网上突然爆出我当年羞辱周星野的事情,指责我以势压人,强取豪夺。
还有好多当年事件的同校见证者愤愤发帖留言,你一言我一语地坐实了我当初的恶行。
经纪人发财的美梦破碎,比我还紧张,连忙请人去查,发现是柳家的势力在带节奏。
她瞬间蔫巴了:“完了完了,是柳家,在京圈也是排的上名号的世家,这下真的毫无还手之力了。”
当晚我便收到了柳如柔的短信,各种角度的她拉着周星野的合照。
“别以为使点苦肉计就能把周星野抢走,他这种身份,只会选择我这样千金联姻。”
我摁掉屏幕,一股气堵在胸腔不上不下的。
半夜,迷迷糊糊间,一个熟悉的怀抱从身后揽住我,下巴靠在我颈侧,带了点夜晚的寒意。
我彻底醒了,压抑的委屈和不安隐隐作痛叫嚣。
周星野双眼疲惫,轻声安抚:“我处理好了,放心。”
我的声音闷闷的:“你那晚丢下我,陪她看电影,还陪她逛街,一起录节目。”
我委屈的连质问都染了点哭腔:
“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当小狗了?不对,是金丝雀,要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种金丝雀!”
他脸上一紧,眼底的困意倏的消散,飞快地解释道:
“没有,绝对没有!我只拿你当喜欢的人,唯一爱的人。”
“那晚......”
他脸上突然一片:“那晚你哭了,我害怕太过,控制不住弄疼你,借机走了。”
“逛街也是柳家的人故意错位拍摄,捏造的新闻,最近有一个项目正在与柳家合作。”
“她可能是想跟周家联姻吧,可是我根本就不喜欢她,只是商业上的逢场作戏。”
“当时我也确实是存了心思,想让你吃醋......对不起,我的错。”
“你可以继续像当年那样罚我。”
他飞快道歉认错,搞得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嘟囔道:“什么嘛,我现在哪有什么资格罚你。”
“我说你有,你就有。”他小心翼翼地将我拢紧。
观察着我的神色,他一寸寸靠近,小心地用唇碰了碰我的。
我眼睫轻颤,身子开始发软。
等待许久都没感受到他的下一步动作,我有些疑惑地睁开眼。
瞧见他眼里柔和的笑意,我恼的面红耳赤,气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嘴唇。
下一秒,就被他摁住后脑勺,唇齿被撬开,一点点被攻城掠地。
我感觉自己晕乎乎的,脸也跟着发烫。
第二天醒来时,周星野已经离开。
我刚掏出手机便收到经纪人上百条信息轰炸,全是喊我看热搜的。
我点进去,发现热搜词条第一是昨夜周星野的回应。
他的个人主页基本都是公司项目的推广,只有昨晚的一条,转发了指责我霸凌那条帖子,并评论回应道:
“她很好,我很喜欢。那些只是年少时的小而已。”
网上关于我的风评跟着好转,经纪人喜极而泣,说我又有戏可以拍了。
人还未出院,就已经接下了几部大制作的配角。
我很满足,终于对自己的未来也产生了一丝憧憬。
9
出院那天,周星野专程开车来接我。
一路上,他扶着方向盘的动作有些慌乱,车也开的奇慢。
我不明所以,扭头地盯着他问:“怎么了?”
他不自然地摇头,岔开话题:
“年年好像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纪了吧?幼儿园的水平一般都住的地段有关。”
他脸上浮现一“我住的那个别墅在市中心,地段不错,周围的幼儿园也近,你要不要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我压了压上扬的嘴角,看着他那逐渐染上耳根,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好。”
我和年年搬进了周星野的别墅。
我住进了周星野的主卧。
年年也有了自己的小房间,房间里列满了小火车、小飞机等等各种各样的玩具。
一开始我还不适应,好久没有过过有管家保姆照料的生活了。
这天夜里,周星野加班还没回家。
我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等着他回家。
等到深夜,周星野才赶回来,看到我趴在餐桌上睡着了,他原本冲向主卧的脚步一顿。
他小心横抱起我时,我迷迷糊糊的醒了。
“你回来啦~我给你做了饭。”
我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来,殷勤地将菜热了热,端到他面前。
我得意的叉着腰:“尝尝吧!我现在可厉害了,我学会做菜了!”
我捧着脸,眼里亮晶晶的等他给我反馈夸赞。
他却倏的红了眼。
他埋着头,将菜往嘴里塞,眼泪混着汤水被他喝光。
我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怎么了?不好吃吗?还是工作上遇到困难了?”
下一秒,我被他拉着坐到他腿上,他声音哽咽,碎满心疼:“你不用做这些的。”
他捧起我不再的手,虔诚地一一吻过。
我松了一口气,rua乱他的头发:“你要这样想呀,我已经从温室里的邪恶小红花长成了的小树,你要为我高兴呀。”
“对不起,我错过了你最困难的五年。”
那天过后,他开始尝试居家办公,像高三那年一样照料我的生活。
叮嘱着家里的阿姨怎么调味配料;吃饭时为我挑菜布菜;按照医生的嘱咐陪我调养腰腹疼痛;给我买了好多漂亮的衣服首饰。
我也才发现,当年我那盒首饰也被他珍藏了起来。
我没有刻意去调合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年年认与不认,是周星野要去做的努力。
有一次我送年年上学的路上,他拉着我的手,有些沮丧地问我:
“妈妈,你跟那个男人在一起,是不是都是为了年年?”
我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是,也不是。”
年年歪着小脑瓜,拧着眉困惑地思索,良久,他才泄气一般:“那妈妈喜欢他吗?”
“幼儿园里的小美姐姐说,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会很痛苦,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幸福。我希望妈妈幸福。”
我轻怔,心底很快便有了答案:“喜欢的。”
从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了。
只是年少轻狂,不懂如何去爱;如今,我已为自己养出新的血肉,那个原本空荡荡的外壳,被我一点点填满。
现在,我可以更健康更成熟也更坦然地爱他,和爱自己。
当晚我从剧组杀青,看着周星野捧着鲜花款款向我走来时,我深切的知道,我很真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