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氤氲中,晏清歌望着她专注的侧脸,一时忘了接话。
"尝尝。"沈芷柔推过茶盏,"今年的明前茶,家父本要献给茶马司的。"
晏清歌轻啜一口,顿觉唇齿生香。正要赞叹,忽听外间传来嘈杂声。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匆匆进来:"小姐,税吏又来了,说要加征三成的'芽茶税'。"
沈芷柔眉头一蹙:"上月不是刚缴过?"
"说是新颁的条令......"
她放下茶勺,对晏清歌歉然道:"公子稍坐,我去去就来。"
透过雕花窗棂,晏清歌看见沈芷柔站在院中与几名税吏周旋。她言辞不卑不亢,时而引经据典,时而搬出茶政条例,竟将那几个满脸横税的胥吏说得哑口无言。最后税吏悻悻离去时,她还不忘让丫鬟包上几包新茶相送。
雨势渐小。沈芷柔回到茶室,见晏清歌正望着窗外出神,不由笑道:"让公子见笑了。如今茶税繁重,家父又卧病在床,只得由我出面周旋。"
"姑娘精通茶政?"
"不过是逼出来的本事。"她重新煮水,"自去年朝廷推行'茶引新法',江南茶农十室九空。我们沈家靠着祖上积攒的人脉,勉强还能支撑。"
晏清歌想起沿途所见荒废的茶园,若有所思。
沈芷柔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绣着兰草的锦囊:"公子此去京师,沿途多瘴气。这里面是苏合香丸,可防山岚瘴疠。"
晏清歌接过药囊,只觉一缕清苦药香沁入心脾:"这如何使得......"
"就当是谢公子方才那句'雨铃惊鸿'吧。"沈芷柔眨了眨眼,"况且,我还等着听公子金榜题名后的新词呢。"
暮色渐浓时,雨终于停了。晏清歌告辞离去,沈芷柔送至庄门外。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茶山的轮廓融为一体。
"公子保重。"
"他日再会。"
马蹄声远,沈芷柔仍立在原地。丫鬟小跑过来:"小姐,该喝药了。"
"嗯。"她轻轻按住心口,望向官道尽头渐暗的天色,"今年的新茶,记得给那位晏公子留一份。"
卷一·少年行
第3章 黄金台下风波起
临安城的晨雾还未散尽,晏清歌已站在了礼部南院外。
青石板路上陆续有举子前来投递行卷,个个锦衣华服,身后跟着手捧锦匣的书童。他摸了摸袖中沈芷柔赠的药囊,那缕清苦香气似乎还萦绕在指尖。三日前的分别犹在眼前,此刻却已身在帝都。
"下一位!"礼部小吏的吆喝打断了他的思绪。
晏清歌整了整衣衫上前,递上自己的行卷。那吏员接过翻了翻,眉头一皱:"就这些?"
"《春秋》义十篇,《礼论》五篇,另有诗赋......"
"行了行了。"吏员不耐烦地摆手,"可有名公钜卿的荐书?"
晏清歌一怔:"家父曾任江州别驾......"
"嘁,七品外官也值得提?"吏员嗤笑一声,将行卷往旁边一丢,"下一个!"
那叠精心誊写的纸张散落在地。晏清歌弯腰去捡,忽见一只织锦皂靴踩在了他的《拟古十九首》上。
"这位兄台,何必自取其辱?"来人一袭月白襕衫,腰间玉佩叮咚,"没有三百贯'通榜'钱,也敢来南院递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