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他的额发滴落,滑过鼻尖,悬在鼻尖上,他却浑然不觉。整个人沉浸在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里。
镊尖轻轻触碰到了坚硬的骨面。他小心地剔开粘附的软组织碎末和缠绕的蛆虫。
陈默屏住了呼吸,不由自主地俯低身体,手电光紧紧追随着许明远的影子。
灯光下,被蛆虫啃噬得有些坑洼的森白颈骨上,清晰地刻着一个符号。
一个深深的、边缘锐利的刻痕。即使覆盖着薄薄的血污和腐败组织,即使被蛆虫噬咬过边缘,那线条依旧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古老、威严,甚至……神圣的诡异感。
“唵……”
许明远的声音低沉地响起。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陈默的耳膜,穿透了震耳欲聋的雨声。
“你说什么?”陈默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许明远没有抬头,镊子依旧稳稳地指着那个刻痕,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冰冷确认:“梵文种子字,‘唵’。诸咒之首,宇宙元音。”
那枚刻在尸骨上的神秘梵文“唵”,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深深烫进了陈默的脑海。它带来的寒意,远比这倾盆暴雨和腐烂的尸体更甚。他立刻下令,将现场封锁得密不透风,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要上报。同时,他调动了几乎所有能调动的警力,对观音镇展开地毯式的搜索,目标明确:失踪的头颅,以及任何可能与这诡异符号相关的蛛丝马迹——可疑的刀具、特殊的雕刻工具、甚至是带有宗教色彩的物品。
然而,时间在焦灼的等待和徒劳的搜寻中一点点流逝。暴雨停歇,泥泞渐干,观音镇在恐慌的阴云下压抑地喘息。三天过去,除了芦苇荡里被雨水冲刷得几乎消失的凌乱脚印,再无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那颗头颅,如同融化在了空气里,无影无踪。那神秘的梵文刻痕,也像投入深潭的石子,除了最初那圈涟漪,再无后续。
陈默坐在办公室里,指尖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墙上挂着观音镇的地图,上面贴满了标记,却毫无逻辑可言。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落在桌角那份刚送来的、关于死者身份的初步报告上。照片上的男人,在生前名叫张富海,一个在观音镇经营了十几年小五金店的普通老板,邻里口碑尚可,没有明显的仇家。
“普通?”陈默把烟头狠狠摁灭在堆满烟蒂的烟灰缸里,发出刺啦一声轻响,“一个普通人,被砍了头,颈骨上还刻着鬼画符?这他妈的叫普通?”
办公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许明远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更详尽的报告。他脸色依旧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但眼神依旧沉静。他没理会陈默的烦躁,径直走到桌边,将报告放下,同时推过来一张放大的照片。
照片清晰地聚焦在死者张富海那只摊开的左手上。陈默之前在现场的模糊预感被证实了——左手小指的位置,空空如也。那不是新伤,断口处皮肤陈旧、萎缩,与周围形成明显的界限。
“缺失小指,”许明远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陈述一个冰冷的实验数据,“切口陈旧,至少是二十年前的旧伤。骨愈合形态显示,是……被利器一次性切断的。”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二十年前!小指!这两个词像两道闪电,猛地劈开了他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一个尘封多年、只存在于模糊卷宗里的惨案名字,带着血腥和冰寒的气息,瞬间冲入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