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绕到祠堂后面。一扇破旧不堪的雕花木窗,窗棂早已朽坏。我用力一扳,腐朽的木头发出一声呻吟,窗扇被我整个儿掰了下来,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窟窿。一股更浓烈的、带着霉烂气味的冷风扑面而来。

祠堂里一片死寂的昏暗。只有几缕惨淡的天光从破瓦的缝隙里漏下来,勉强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正对着大门的高大供桌上,密密麻麻摆放着一排排落满厚厚灰尘的漆黑牌位,像无数双沉默的眼睛,在阴影里注视着闯入者。空气沉滞得如同凝固的泥浆。

我的目标很明确——供桌下方那个巨大笨重的樟木箱子。那是存放槐氏族谱的地方。小时候村里祭祖,我曾远远瞥见过族老把它请出来。

箱子没上锁。我屏住呼吸,掀开沉重的箱盖。一股浓烈的樟脑和旧纸混合的气味冲出来。箱子里,是几大册用深蓝色厚布包裹着的线装书册。

我小心翼翼地把最上面、看起来最厚重的一册捧了出来。深蓝色的布面已经磨损褪色。我吹开封面上的浮尘,借着微弱的光线,翻开。

粗糙发黄的手工纸页上,是竖排的墨笔小楷,记录着槐氏一族历代祖先的名字、生卒年月、婚配、子嗣……字迹或工整或潦草,墨色深浅不一,仿佛承载着漫长岁月的重量。我一页一页,急切而小心地翻找着。

指尖划过一个个陌生的名字,时间在发黄的纸页上无声流淌。终于,我的手指停在了一页上。墨迹相对较新,记录的年代大约在四十多年前到三十多年前之间。

我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些名字,心提到了嗓子眼。突然,两个名字像烧红的针一样刺入我的眼帘:

槐树根(老槐叔的名字)——娶妻:刘氏桂花。

女:槐叶儿(老槐叔女儿的名字)——生于己酉年(1969年)三月初七。

我的视线死死盯在“槐叶儿”名字的下方。按照族谱的格式,这里本该记录她的婚配情况或者卒年。然而,这一栏……是空白!

一片刺眼的、令人心悸的空白!

仿佛这个名字的主人,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地从族谱的延续中抹去,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名字和一片虚无的留白。

我的呼吸变得粗重。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继续往前翻。我需要找到那个关键的时间点——老槐叔醉话里提到的“三十五年”!三十五年前,正是槐叶儿出嫁那年!

族谱翻到记录三十五年前那几页。纸页似乎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凉意。我的目光如同探针,仔细搜寻着每一行墨字。

在记录族中公共事务的夹缝里,一行蝇头小楷,突兀地出现在记载某次宗族祭祀的条目下方,字迹潦草而匆忙,墨色深浓,像是仓促间用力写下的:

“乙卯年(1975年)秋,村西野狐坡现凶煞地脉,族议,立‘镇煞桩’于坡顶,以安地气,护佑全族。桩成,刻符镇之。主事者:槐茂林(族长),协理:风水先生——张云鹤。”

乙卯年!1975年!正是槐叶儿出嫁、离奇失踪的那一年!

“镇煞桩”!这名称像一道闪电劈进我的脑海,瞬间与那根刻满血符的青石柱重叠!

而最后那个名字,更是像一柄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我的天灵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