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在意一个落灰的神像?
直到小浪出事。
监控显示,昨晚十二点零三分,他确实把手机镜头怼到了灶王爷像前。
十二点零七秒,他清晰地说出"灶君"两个字。十二点零七秒半,直播间信号中断。十二点零八秒,重物倒地的闷响。
我和小刘冲过去时,他已经瘫在地上了。
脸色惨白,眼睛睁着,却空洞得像两口深井。
送到医院检查,各项生理指标都正常,但他忘了自己的直播账号密码,忘了最喜欢的泡面口味,甚至忘了自己叫什么。
医生说可能是"急性应激障碍引发的解离性失忆",但我知道不是。
他就像被格式化了。
那些构成"浪里个浪"的记忆、喜好、情绪,全都被抽走了,只剩下一个会呼吸的空壳。
我走到电磁炉前,手指悬在插头上方。
监控里有个细节,每次出事前,这台电磁炉的待机灯都会比平时亮一点。
老张叔总在深夜来厨房,对着神像烧香,有时还会摸一摸电磁炉的侧面,像是在检查什么。
就在我的指尖快要碰到插头时,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我猛地回头,老张叔站在门口,蓝布褂子在幽蓝的灯光下泛着青灰的光。
"小李啊,大半夜的,不睡觉?"他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木头,"厨房冷,快回屋吧。"
"张叔,小浪他..."我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
"年轻人,火气盛,瞎折腾。"他走到灶台前,从口袋里摸出三炷香,点燃,插在神像前的小香炉里,"灶王爷在这儿,别乱说话。"
香灰簌簌落下,甜腻的气味更浓了。
我注意到他的手在抖,袖口沾着点黑褐色的污渍,像是油污。
墙角那个落灰的煤气罐突然闪进我脑海——昨天我好像看到阀门接口处有新鲜的手印。
"张叔,那煤气罐..."
"别动!"他突然厉声打断我,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随即又换上那副木讷的表情,"那是备用的,坏了,用不得。"
他说话时,我瞥见灶王爷像的眼睛似乎动了一下。
廉价的陶瓷眼珠反射着电磁炉的蓝光,像是在盯着我。
"我...我就是看看。"我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
老张叔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他的手冰凉,指节像枯树枝一样硌人。"小李,听叔一句劝,"他凑近我,压低声音,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别在厨房待太久,尤其别...叫那个名字。"
他的指甲陷进我的肉里,带着股铁锈味。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转身冲出厨房。
关门的瞬间,我好像听到他在里面低语:"不够...还不够..."
回到房间,我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
心脏狂跳,手心全是汗。桌上的手机亮着,屏幕上是小刘发来的消息:"我好像忘了今天是星期几。"
我点开日历,显示周三。
但我突然想不起来,昨天是周二吗?我昨天做了什么?记忆像是被蒙上了层毛玻璃,模糊不清。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但房间里却感觉越来越暗。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对面楼房的墙皮在晨光里泛着灰败的色调,像是褪色的老照片。
楼下的树也没了往日的绿意,叶子蔫蔫地挂着,毫无生气。
这栋楼,好像正在失去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