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生第一次见到那座狐祠,是在入山后的第三个黄昏。
彼时他背着半旧的帆布包,里面塞着测绘仪、罗盘和几包压缩饼干,裤脚沾满了泥点。作为市文物局新派来的测绘员,他的任务是摸清青雾山深处的古建遗存,为后续的保护规划做准备。山脚下的老村长反复叮嘱过,“过了鹰嘴崖就别往里走了,那地方邪性”,可测绘图上标注的一处明代石祠恰在崖后,他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闯。
天色渐暗,山间起了雾,白蒙蒙的水汽裹着腐叶的腥气,黏在皮肤上发凉。林秋生打开手电筒,光柱在密林中劈开一道昏黄的口子,照见满地横生的树根,像枯瘦的手爪抓着湿土。忽然,前方的雾气里透出一点昏红的光,若隐若现,不像是农户的灯火——这深山里早没人住了。
他握紧手电筒,一步步挪过去。那光来自一座半塌的石祠,祠堂依山而建,墙体是青黑色的麻石,表面爬满了墨绿色的苔藓,不少地方已经开裂,露出里面的碎石。祠堂门口没有匾额,只在正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一尊半米高的狐像。
狐像用整块青石雕成,却没刻出具体的五官,只在头部凿出两个凹陷的眼窝,里面各嵌着一颗暗红色的珠子,此刻正借着黄昏的余光,泛着幽幽的光。石台前的供桌上,放着一个缺了口的青瓷碗,碗里盛着些发黑的液体,旁边散落着几枚生了锈的铜钱。最让林秋生心头发紧的是,供桌前的地面上,竟铺着一层新鲜的松针,像是刚有人打扫过。
“谁在里面?”他朝着祠堂喊了一声,声音在山间回荡,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林秋生犹豫了片刻,还是跨过门槛走了进去。祠堂不大,也就十几平米,屋顶破了个大洞,能看见灰蒙蒙的天。除了石台上的狐像,角落里还堆着些枯枝和破旧的草席,地上的泥土里,隐约能看见几个浅浅的脚印,尺码很小,不像是成年人的。
他拿出测绘仪,刚要测量祠堂的尺寸,手电筒的光忽然晃到了狐像的爪子——那石爪上,竟缠着一缕浅棕色的毛发,柔软蓬松,不像是石雕该有的东西。林秋生蹲下身,仔细一看,心脏猛地一跳:那毛发根部还带着点温热的湿气,像是刚从活物身上掉下来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林秋生猛地回头,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去,却只看见雾气在门口翻滚,什么都没有。可他分明听见,有个极轻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叹了口气,带着点凉意,拂过他的耳廓。
“谁?出来!”他站起身,手电筒在祠堂里乱晃,光柱扫过狐像的眼窝时,那两颗暗红的珠子突然亮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动了动。
林秋生的后背瞬间冒了一层冷汗。他想起老村长说的话,“青雾山以前有狐仙祠,民国时还有人祭拜,后来闹了场瘟疫,人死了大半,祠堂就荒了”,还有村民私下说的,“每年都有山民在崖后失踪,说是被狐仙收走了”。
他不敢再待下去,抓起帆布包就往门外跑,刚跨过门槛,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手电筒滚出去老远,光柱朝上,照见祠堂屋檐下,挂着一串用红绳串起的骨片,风一吹,骨片碰撞着发出“叮铃”的轻响,像是某种诡异的铃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