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天花板上传来“嗒,嗒,嗒”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楼上弹玻璃珠,珠子落地,滚了几下,停了,过一会儿又响起来。可这栋老宅是两层小楼,我的卧室在二楼,楼上根本没有房间,只有个堆满杂物的阁楼,父亲昨天才把阁楼的门锁死,钥匙串在他的裤腰带上。

弹珠声断断续续的,一直持续到天快亮才停。我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时,母亲已经做好了早饭,她看我的眼神有点怪,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薇薇,你昨晚没睡好?”她把牛奶推到我面前,玻璃杯壁上凝着水珠,滴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嗯,有点吵。”我喝了口牛奶,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嗓子里的干涩,“妈,你听见楼上有弹珠声了吗?”

母亲的手顿了一下,筷子上的油条掉回盘子里。“没……没有啊。”她飞快地捡起油条,塞进嘴里用力嚼着,“老房子嘛,木头热胀冷缩,难免有声音。”

父亲坐在对面喝粥,呼噜呼噜的声音很大,像是在刻意盖过我们的对话。他的袖口沾着点黑泥,和昨天花盆里的陶土颜色很像。

那天上学我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数学课上差点睡着。张倩用胳膊肘碰了碰我,偷偷塞过来一块巧克力,“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扎着高马尾,眼睛亮得像星星。

“没事,昨晚没睡好。”我剥开糖纸,巧克力的甜腻在舌尖化开,却没驱散心里的寒意,“对了,你家老房子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规矩?”

张倩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我外婆家有啊,比如吃饭不能吧唧嘴,筷子不能插在米饭上。怎么了?你家那栋老宅有讲究?”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居家须知》的事说了。没敢说红鞋女人,只说了挂钟和盆栽的规则。张倩听得眼睛都直了,“我去,这也太瘆人了吧!你爸妈什么反应?”

“他们说不用理。”我咬着巧克力,想起父亲裤腰带上的钥匙,“但我觉得他们好像知道什么。”

那天放学回家,我特意看了眼玄关的纸。还是那些字,蓝墨水依旧发灰,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第二条“红鞋女人”的字迹好像比早上深了点,像刚被人描过一遍。

客厅的挂钟还在走,滴答,滴答,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像是在倒计时。

晚上写作业时,我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我。好几次猛地回头,身后只有敞开的房门,和客厅里昏黄的灯光。十点钟,母亲准时来敲门,“薇薇,该睡了。”

“知道了。”我关掉台灯,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今晚没有弹珠声,安静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忽然听见阳台传来“咔哒”一声。像是花盆落地的声音。

我瞬间清醒了,心脏狂跳起来。阳台上只有三盆绿萝,父亲昨天明明扔掉了一盆……

那声音之后,是很轻的脚步声,从阳台走进客厅,一步一步,朝着我的卧室走来。

我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门缝里的光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投进来一道长长的影子,停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