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听见了呼吸声。
很轻,很缓,就在门外。像有人把脸贴在门板上,正透过门缝往里看。
不知过了多久,那呼吸声消失了。脚步声又响起来,慢慢挪回客厅,挪向阳台。最后,阳台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关上了落地窗。
我蜷缩在被子里,直到天快亮才敢合眼。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我发现自己的枕头边,多了一片干枯的绿萝叶子。
而阳台的墙角,整整齐齐地摆着四盆花。
那盆本该被扔掉的绿萝,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它的叶片绿油油的,比另外三盆精神得多,只是在花盆边缘,沾着一圈暗红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迹。
我站在阳台上,看着那第四盆花,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转身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干呕起来,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
母亲在外面敲门,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张:“薇薇,你怎么了?”
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眼神里全是恐惧。镜子边缘的瓷砖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划痕,弯弯曲曲的,像一只鞋的形状。
“我没事。”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就是有点恶心。”
镜子里的我,嘴角好像微微上扬了一下。
不是我的表情。
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
刚才那个笑太短暂了,像睫毛扫过镜面的错觉。可我明明咬着牙,嘴角紧绷得发酸,怎么可能笑出来?镜子边缘的瓷砖划痕还在,弯弯曲曲的鞋形里积着点灰,像只真正的鞋踩过留下的印子。
“薇薇?真没事吗?”母亲的敲门声又响了,这次带着点急促,“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我猛地转身,差点撞在门框上,“妈,我就是……有点着凉。”
走出卫生间时,我特意看了眼玄关的《居家须知》。那张纸像被人熨过似的,边缘直挺挺地贴在墙上,蓝墨水的字迹亮得有些刺眼。最底下凭空多出一行字,是用红笔写的,笔画又尖又利,像用指甲刻上去的:
“4. 若听见厨房有剁肉声,无论何时都要假装熟睡。”
我的呼吸一下子卡住了。这行字是新的,昨天晚上还没有。红墨水湿漉漉的,在纸边积成小小的液珠,像刚滴上去的血。
“怎么了?站在这里不动。”父亲从阳台走进来,手里拿着喷壶,绿萝的叶子上挂着水珠。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衬衫,领口别着块银色的怀表,链子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爸,这纸上……”我指着红笔字,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赶紧吃早饭,要迟到了。”他的声音很沉,眼睛盯着餐桌,像是在回避什么,“牛奶在桌上,热过的。”
餐桌上摆着煎蛋和面包,牛奶杯里冒着热气。我坐下时,指尖碰了碰杯壁,温度烫得人缩手。母亲坐在对面,低头用面包屑喂猫——那只猫是搬来那天突然出现的,浑身黑得像墨,只有眼睛是绿的,我们叫它小黑。此刻它正用爪子扒拉母亲的手,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