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剁肉声停了。厨房传来碗筷碰撞的轻响，然后是脚步声，很慢，很沉，正朝着我的卧室走来。
小黑突然在客厅里尖叫起来，声音凄厉得像婴儿啼哭。脚步声顿了一下，转向了客厅。紧接着，我听见母亲的声音，很低，很温柔，像是在哄小孩：“乖，别叫，很快就好了。”
小黑的叫声戛然而止。
脚步声又响起来，这次没有走向我的卧室，而是慢慢挪回了厨房。厨房的灯亮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那盏灯才熄灭。
我在被子里缩到天亮，浑身的骨头都僵了。起床时，我看见小黑蹲在阳台的花盆上，背对着我，尾巴上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听见我的动静，它猛地回过头，绿色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
走进厨房时，我差点吐出来。
案板上干干净净的，连一点水渍都没有。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像生肉被水泡过的味道。洗碗池里堆着几个盘子，其中一个边缘沾着点肉末，已经干得发黑。
母亲从卧室走出来，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看见我站在厨房门口，她愣了一下，随即挤出个笑容：“醒啦？我去做早饭。”
“妈，你昨晚……”我盯着她的手，她的指甲缝里好像有点红，“在厨房做什么？”
“没什么啊。”母亲避开我的目光，拿起洗碗池里的盘子，“可能是老鼠吧，夜里听见动静，起来看看。”
她的手指在盘子边缘蹭了蹭，那块干黑的肉末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小黑像箭一样冲过来，叼起肉末就跑，跳上阳台的花盆，三两口咽了下去。
那天上午，我坐在书桌前写作业，眼睛却总忍不住瞟向厨房。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方形的光斑，可厨房的角落始终是暗的，像个张着嘴的黑洞。
中午吃饭时，父亲把一盘红烧肉端上桌。油光锃亮的肉块堆在盘子里，散发着浓郁的香味。母亲夹了一块放进我碗里，“多吃点，补补身子。”
我看着碗里的肉，突然想起昨晚的剁肉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不饿。”我把碗推远了点，“中午不想吃肉。”
父亲的脸沉了下来。他放下筷子，拿起桌上的怀表，打开又合上，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刺耳。“让你吃你就吃。”他的声音很凶，和平常判若两人。
母亲赶紧打圆场：“不想吃就不吃吧，妈给你盛碗汤。”她站起身时，我看见她的拖鞋上沾着点泥土，和阳台花盆里的陶土一模一样。
下午，我坐在客厅看书，假装不经意地抬头看挂钟。黄铜钟摆左右摇晃，玻璃钟面上映出我的影子，安安静静的，没有那天晚上的异常。玄关的《居家须知》还贴在墙上，红笔写的第四条规则已经干透了，字迹发黑，像凝固的血。
小黑突然从阳台冲进来，对着玄关的方向弓起背，毛发倒竖，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我顺着它的目光看去，什么都没有。只有那张纸，在穿堂风里轻轻晃动。
“小黑，过来。”我拍了拍沙发，它却像是没听见，依旧死死盯着玄关，尾巴绷得像根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