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绝不会错!”双儿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见惯了风浪之人特有的冷硬,“虽然老了很多,脸上添了疤,走路也跛了,可那眉眼、那身形,尤其是他袖口里露出的半截手指——右手小指缺了一节!我记得清清楚楚!是当年在京城被大内侍卫砍掉的!”
钱老本!青木堂的钱老本!韦小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那扇尘封多年、布满蛛网的铁门。门后涌出的不是温情,而是浓烈的血腥气和刀光剑影!钱老本没死?那他这十五年躲在哪?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他今天出现在丽春院,是偶然?是巧合?还是……专门来给他韦小宝“报丧”的?
双儿接下来的话,更是让韦小宝如坠冰窟:“他落脚在城西土地庙后身的一个破窝棚里。我的人没敢靠近,远远盯着。他回去不久,就有两个……两个小爷,鬼鬼祟祟地摸了进去!”
“小爷?”韦小宝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紧了他,“什么小爷?长什么样?”
“天色太暗,又隔着破帘子,看不真切。”双儿眉头紧锁,回忆着,“只看到两个半大小子的身影,一个特别壮实,像座小铁塔,走路咚咚响。另一个……身法很滑溜,像条泥鳅。他们在里面待了不到半盏茶功夫就出来了,出来时……那个壮实的小子怀里,好像揣了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
半大小子?壮实如铁塔?滑溜如泥鳅?韦小宝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发黑,差点没站稳。他扶着窗框,手指用力得指节都泛了白。这描述……还能是谁?!除了他那对活祖宗双胞胎儿子——韦虎头和韦铜锤,还能有谁?!
虎头那小子,天生神力,憨直莽撞,脑子像实心的秤砣,随了谁不好,偏随了当年那个茅十八!铜锤倒是机灵,一肚子鬼主意,像极了他韦小宝年轻时的滑头,可这机灵劲儿用错了地方,比虎头的莽撞更让人头疼!这两个小混蛋,怎么会跟钱老本这老鬼扯上关系?还去那种地方?怀里揣的又是什么鬼东西?!
“反了!反了天了!”韦小宝气得浑身发抖,脸上那点富态的红润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铁青,“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小畜生!老子好吃好喝供着他们,请先生教他们读书认字,指望着他们安安稳稳当个富家翁,他们倒好!跑去跟天地会的余孽勾勾搭搭?嫌脖子上的脑袋太结实了是不是?!”
他猛地一拍窗框,震得窗棂嗡嗡作响:“人呢?那两个小畜生呢?跑哪去了?!”
“刚出窝棚,就被几个黑影接应着,七拐八绕,往城南旧码头方向去了,跟丢了。”双儿的声音也透着一丝懊恼,“对方……很警觉,是熟手。”
“跟丢了?!”韦小宝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顶门,眼前金星乱冒。他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胸膛剧烈起伏着。不行,不能乱!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把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揪回来!钱老本这老鬼,还有他背后可能牵扯的东西……必须查清楚!
“双儿!”韦小宝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那点市井油滑被一种久违的、近乎冷酷的决断取代,“立刻!让所有人动起来!给我把扬州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两个小王八蛋给我拎回来!要活的!一根汗毛都不能少!还有那个钱老本,给我盯死了!他敢挪窝,立刻拿下!我要亲自问问他,这把老骨头,还想折腾出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