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远处传来苏绾的声音,她提着食盒,小心翼翼地往这边走,看见他,脚步顿了顿,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殿下,该用晚膳了。”

萧彻看着她裙角新添的补丁——想必是前几日被他砸了墨渍,舍不得扔,自己缝补的。他压下心头的酸涩,冷声道:“谁让你过来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留你在身边,只会碍眼。”

苏绾的脸白了白,却还是把食盒递过来:“殿下尝尝?是您爱吃的……”

“拿走!”萧彻挥手打翻食盒,菜肴撒了一地,其中有碟桂花糕,是他前世临死前,苏绾偷偷塞给他的,说“殿下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桂花糕滚落在泥土里,像一颗颗破碎的月亮。

苏绾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她蹲下身,想去捡,却被萧彻一脚踩在旁边的地上。

“脏东西,捡它做什么?”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连这点事都做不好,留你何用?明日起,你去浣衣局当差吧。”

苏绾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殿下……”

“怎么?不服?”萧彻逼视着她,“还是觉得本殿离不开你伺候?”

她咬着唇,摇了摇头,泪水砸在沾满油污的手背上。“奴才……遵命。”

她福了福身,转身时,脚步虚浮得像随时会倒下。走到回廊尽头,她回头望了一眼,正撞见萧彻冰冷的眼神,慌忙低下头,快步消失在拐角。

萧彻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蹲下身,捡起那块沾满泥土的桂花糕。

掌心的糕饼冰凉,混着泥土的腥气,像极了前世那碗毒酒的味道。

他知道这很痛,对苏绾是,对他自己更是。

可只有这样,她才会恨他,才会想离开他,才会……活下去。

他闭上眼,海棠花瓣落在他的发间,带着蚀骨的香,像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第四章 浣衣寒,旧伤疼

苏绾去浣衣局的第七天,萧彻去了趟冷宫。

母妃的旧居就在这里,前世太子构陷母妃行巫蛊之术,这里就成了禁地。他站在锈迹斑斑的宫门前,看着里面疯长的杂草,想起母妃最后一次见他时,隔着铁栏,塞给他一块平安锁,说“彻儿,活下去”。

他没活下去。或者说,活成了一个笑话。

“三殿下?”

身后传来怯生生的声音,萧彻回头,看见苏绾提着个大木盆,里面堆满了厚重的衣物,手腕上勒出了红痕。她显然是刚从河边回来,发梢还滴着水,冻得嘴唇发紫。

浣衣局的活儿最苦,尤其是冬日,冰水刺骨,多少宫女的手都冻烂了。

萧彻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果然红肿不堪,指缝里还嵌着冻疮。他喉咙发紧,却故意冷笑道:“看来浣衣局的活儿,倒是挺适合你。”

苏绾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能为宫里效力,是奴才的本分。”

“本分?”萧彻走近一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取代了往日的清雅兰香,“本殿记得,你以前总说想伺候在本殿身边,如今看来,也不过是随口说说。”

苏绾的肩膀颤了颤,没说话。

萧彻看着她冻得发红的耳朵,想起前世她总是怕冷,冬天里手脚冰凉,他还笑她“像只不会冬眠的兔子”。那时他不知道,她夜里会悄悄把暖手炉塞进他的被窝,自己却冻得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