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天下午的自习课。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翻书的轻响。我正对着物理卷子上一道复杂的力学题发呆，思路被愧疚和焦虑搅得一团乱麻。
突然，一张被揉成小团的纸条，带着一种刻意的不耐烦力道，“啪”地一下，精准地弹落在我的草稿本上。
我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江昼。
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点黑色的发顶和一只塞着耳机的耳朵，仿佛那张纸条与他毫无关系。
指尖有些发颤，我迟疑着，慢慢展开那个纸团。
上面没有署名，只有一行极其潦草、力透纸背的字迹，像他本人一样带着一种桀骜不驯的冷硬：
“放学后，器材室后面。带钱。”
钱？！
这个字眼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手指一缩，差点把纸条掉在地上。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他反悔了？他要勒索我？还是……他终究还是承受不住压力，要用这个把柄逼我？
各种可怕的猜测在脑海里翻腾，胃里一阵阵发冷。我攥紧了那张纸条，指节泛白，几乎要将它捏碎。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
浑浑噩噩地熬到放学铃声响起，我几乎是最后一个磨蹭着收拾好书包。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照进来，给空荡的桌椅镀上一层暖橘色，却丝毫驱不散我心底的寒意。
器材室在教学楼后面最偏僻的角落，紧挨着一片少有人打理的小树林。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体育器材陈旧橡胶的气味。绕过那排高大的蓝色体操垫堆，后面是一小片被高墙和灌木丛围起来的隐蔽空地。
江昼果然在那里。
他背对着我，靠在一面斑驳掉漆的旧墙上，一条腿曲着，脚蹬在墙上。夕阳的光线勾勒出他瘦削而紧绷的侧影。他手里夹着一根点燃的烟，猩红的火点在暮色中明明灭灭，一缕青灰色的烟雾缭绕上升。听到脚步声，他也没回头，只是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蒂在粗糙的墙面上摁灭，动作随意而熟练。
他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沉寂的漠然。那双深黑色的眼睛看向我，目光像冰冷的探针。
“带来了？”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直接，没有任何铺垫。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冰冷的体操垫上。书包带子被我的手指绞得死紧，手心里全是冷汗。巨大的恐惧和屈辱感让我声音发颤：“你……你要多少？我……我现在没有那么多……我爸的病……”
江昼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那抹漠然里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东西，像是……不耐烦？或者别的什么。
“不是给我。” 他打断我，语气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班费的事，老李头盯着，陈薇那帮人咬着不放，没那么容易过去。”
我的心猛地一沉。果然……
“你想办法，” 他看着我，眼神锐利，“弄点钱，数目不用大，一百两百都行。旧钱最好，看着像放了一段时间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的脸，补充道，“别用你自己的。”
我愣住了，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不是勒索？那要钱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