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瞳孔微不可查地缩了一下。
很好,只要他再上前一步,踩到砚台旁边那块松动的地砖上,我就可以“不小心”被他绊倒,让这块比板砖还硬的砚台,“意外”地碎在他的天灵盖上。我保证,手法干净利落,连我们家门后那最挑剔的饿鬼,都闻不出半点煞气。
我脸上依旧挂着讨好的笑,余光却死死锁定着那个小黄毛的脚。
“豹哥,您看,不是我不想搬,实在是……这二十万的补偿款,实在太少了。”我继续扮演着贪婪又短视的小市民,搓着手,一脸为难,“我这书店,地段虽然偏了点,但也是祖产,您再给加点?”
豹哥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了。他烦躁地挥挥手,根本懒得再跟我废话。
“少他妈跟老子来这套!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二十万,爱要不要!明天再不搬,老子就带人来强拆!”
他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门口那块黑不溜秋的砚台上。
“操,什么几把玩意儿,黑不溜秋的还挡路。”
豹哥骂骂咧咧地抬起脚,穿着马丁靴的脚,狠狠一脚踹在了那块镇魂砚上。
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沉了下去。
“铛!”
一声脆响。
镇魂砚被他一脚从门口踢飞,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撞在对面的书架上,然后掉在地上。
“咔嚓。”
一声轻微的,几乎微不可闻的碎裂声,像一把冰锥,狠狠刺进我的耳朵里。
完了。
第三章:裂痕
镇魂砚上,一道清晰的裂痕,从砚身的一侧,一直蔓延到中心。
我爹说过,砚在,门在。砚毁,门开。
一股若有似无的、阴冷至极的黑气,正从地下室的方向,顺着地板的缝隙丝丝缕缕地溢出。那气息带着一股腐朽与绝望的味道,普通人或许感觉不到,但在我眼中,整个破旧的书店,光线都仿佛暗淡了几个色度。
豹哥他们什么都没感觉到,只是觉得这破店里好像突然冷飕飕的。
“妈的,这什么破地方,跟冰窖一样。”小黄毛搓了搓手臂,不耐烦地骂了一句。
豹哥也皱了皱眉,但他没多想,只是恶狠狠地指着我的鼻子:“听见没有?明天!再不搬,你这破店就跟这块破石头一个下场!”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而我,还愣在原地,死死地盯着那块裂开的镇魂砚。
二十年的伪装,二十年的隐忍,二十年被压抑在骨血深处的属于“守夜人”的本能,在这一刻,因为这道裂痕,而出现了一丝松动。
我缓缓抬起头,看向豹哥的背影。
那一瞬间,我脸上的谦卑、讨好、贪婪,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死寂般的冰冷。
那不是属于一个普通书店老板的眼神。
那是猎人看待猎物的眼神。是神明俯视蝼蚁的眼神。
我的杀意,第一次,没有经过任何伪装,实质性地泄露了出来。
正准备踏出门口的豹哥,脚步猛地一顿。他像一只被扼住喉咙的鸡,身体瞬间僵硬。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洪荒猛兽盯上了,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