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眼看战火即将升级,陈磊那标志性的“川味怒骂”即将倾巢而出,阿清的心脏已经微微缩紧,准备迎接那熟悉的、让她又气又笑的语言风暴。

突然,陈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尖叫起来,刺破了紧绷的空气。他像被烫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瞥了一眼屏幕,脸色瞬间变了变,那股子要找人吵架的蛮横劲儿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瘪了下去。他对着阿清胡乱摆摆手,语气竟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慌乱:“莫吵莫吵,工作电话!老板的!重要得很!” 他一边说着,一边弓着腰,像做贼似的,小跑着溜进了狭小的阳台,还反手把玻璃门拉上了。

隔音并不好的玻璃门,只模糊地阻隔了大部分声音,却挡不住他那刻意压低了却依旧辨识度极高的川普腔调,断断续续、鬼鬼祟祟地飘进来:“……喂?老板?……哎哟,没得事没得事!刚才?刚才屋头……嗯,屋头电视声音开得有点大嘛!……方案?方案马上就好!……是是是,您放心……”

阿清坐在客厅里,刚才绷紧的肩膀一点点松懈下来。她看着阳台上那个缩着脖子、对着电话点头哈腰的模糊背影,想起他前一秒还气势汹汹要跟自己“理论”的样子,一种极其荒诞的感觉涌了上来。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随即又觉得这样笑出来实在不合时宜,赶紧抿紧了唇,可眼底那点冰凉的怒意,终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滑稽一幕给冲散了。生活有时像个蹩脚的喜剧演员,总在紧绷的弦上猛地挠你一下痒痒。

狭小的出租屋像个被压缩的罐头,塞满了两人南辕北辙的生活习惯。矛盾如同梅雨季墙角的霉斑,在潮湿拥挤的空气里无声蔓延。

阿清正对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出一串细密而急促的声响。明天要交的策划案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每一个字都绞尽脑汁。就在思路好不容易聚拢成涓涓细流时,一阵极具穿透力的喧嚣猛地从客厅方向炸开——哗啦啦的洗牌声、兴奋的吆喝声、粗犷的大笑声,混杂着浓烈的烟味,蛮横地穿透薄薄的房门板,瞬间将那点脆弱的思路冲得七零八落。

“碰!”“杠上花!哈哈,搞快点儿拿钱!”“锤子哦,老子今天手气背时!”

阿清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烟味的空气呛得她喉咙发痒。她猛地站起身,拉开房门。客厅里烟雾缭绕,陈磊和几个老乡围坐在小方桌旁,麻将牌碰撞的声音清脆刺耳。他背对着她,正叼着烟,红光满面地甩出一张牌:“三条!自摸!清一色!给钱给钱!” 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对面牌友的脸上。

“陈磊!”阿清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穿了喧嚣。

牌桌上的热闹戛然而止。陈磊叼着烟,愕然回头,脸上胜利的笑容还没褪尽:“嗯?婆娘,啥子事?”

“细声啲得唔得?”阿清指着他指间的香烟,又指了指自己敞开的房门,指尖因为压抑的怒气而微微发颤,“我喺度做嘢!好紧要嘅策划案!你哋咁嘈,啲烟味又劲,我点样集中精神?” 她的粤语因为激动而语速飞快,像一梭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