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两天。高热的潮水稍稍退去,留下沉重的疲惫和浑身的酸痛。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破旧的窗棂,更添几分凄凉。
喉咙干渴得如同火烧,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倒杯水,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小桃不知去了哪里。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雨声和我自己粗重艰难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院墙外,靠近听雪轩后窗的小径上,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那声音……是谢凛!还有一个娇柔婉转、带着几分病弱气息的女声——柳如烟!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瞬间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像一只受惊的刺猬。恨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来。
“……凛哥哥,雨大了些,仔细淋着。”柳如烟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依赖。
“无妨。”谢凛的声音响起,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和耐心,与那夜灌药时的冷酷判若两人,“你身子弱,才该仔细些。今日觉得如何?那药……可有效验?”
脚步声停在了离后窗不远的地方。隔着薄薄的窗纸,他们的对话清晰地传了进来。
“嗯……”柳如烟低低应了一声,带着几分羞怯和欣喜,“喝了凛哥哥特意寻来的药,心口那股子憋闷劲儿,像是松快了许多呢。连夜里咳喘也好些了。”她顿了顿,声音里染上一丝恰到好处的忧愁和自责,“只是……只是想着姐姐她……为了我,受了那样大的苦楚,连孩子也……我这心里,实在是难安……”
姐姐?她也配叫我姐姐?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我死死捂住嘴,才没呕出来。
“提她作甚!”谢凛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那是她该受的!若非她还有些用处,这等卑贱之人,怎配入我国公府的门?能救你,是她的造化!至于那孩子……”他嗤笑一声,语气里是十二万分的鄙夷和冷酷,“不过是个孽种,本就不该存在。若非为了取那心头精血入药,你以为我会让她怀上?”
字字句句,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什么水榭偶遇的惊鸿一瞥!什么迫于家族压力不得不娶!全都是精心设计的骗局!从一开始,从那个“意外”的落水相遇开始,他谢凛的目标,就是我沈青梧这个“药引容器”!他每一次的靠近,每一次的温存,都是为了让我怀上那个被他视为“药引”的孩子!他每一次事后送来的“补汤”,恐怕都是确保胎儿月份精准的算计!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滔天愤怒瞬间席卷了我!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原来我所珍视的、以为是救赎的相遇,我所承受的所有屈辱和痛苦,从源头上,就是一场彻头彻尾、针对我和我孩儿性命的阴谋!
窗外的对话还在继续。
柳如烟似乎被谢凛话语里的冷酷惊了一下,随即又化作了柔弱的叹息:“凛哥哥……别这样说。毕竟……毕竟姐姐她……也是真心待过你的。”
“真心?”谢凛的嗤笑声更加刺耳,充满了嘲弄,“就凭她?一个商贾庶女,也配谈真心?不过是贪图我谢家的富贵权势罢了。蠢不自知!若非她体质特殊,又恰在那时怀了胎,连做药引的资格都没有!如烟,你心善,莫要为这等下贱之人烦忧。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