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声音又放柔了,带着哄劝的意味:“等你的身子彻底大好了,我便寻个由头休了她。国公府世子妃的位置,永远都只属于你柳如烟一人。”
“凛哥哥……”柳如烟的声音充满了感动和娇羞。
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雨幕中。那对狗男女柔情蜜意的话语,却像毒藤一样死死缠绕在我的心上,越收越紧,勒得我几乎窒息。
身体里那股支撑着我熬过高热、熬过折辱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我瘫软在冰冷的炕上,眼睛空洞地睁着,望着屋顶破败的蛛网。没有眼泪,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在心底滋生。
蠢不自知?
贪图富贵?
下贱之人?
谢凛,柳如烟……好,很好!你们给我的,我沈青梧,记下了!
一个念头,如同地狱深处燃起的幽蓝火焰,在死寂的心湖中疯狂滋长,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决绝。恨意不再是翻滚的岩浆,而是凝结成了万载玄冰,散发着冻裂灵魂的寒意。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成了细密的雪粒子,敲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
三天后,一个风雪交加的傍晚。
听雪轩的大门被猛地撞开,寒风裹挟着雪沫子呼啸而入。小桃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脸上毫无血色,带着哭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姐……小姐不好了!奴婢刚听前院的婆子嚼舌根……说……说世子爷……世子爷已经拟好了休书!就……就等柳姑娘身子再好些,就……就要把您……把您休弃出府了!”
休弃?
呵。意料之中。我坐在冰冷的铜镜前,镜面模糊,映出一张苍白如鬼、瘦削得颧骨凸出的脸。那双曾经盛满怯懦和温顺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一丝波澜。
“知道了。”我的声音平静得出奇,像结了冰的湖面。
小桃被我反常的平静吓住了,愣在原地,忘了哭。
我没有看她,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冰冷,抚过手腕上那道狰狞的疤痕。指腹下的凸起,是仇恨的烙印。然后,慢慢地,顺着身体向下,最终停留在平坦的小腹上。那里曾经有过一个小小的搏动,如今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冰冷入骨的疼痛。
休弃?他们以为把我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就能掩盖他们手上沾满的鲜血,就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们的“美满”了?
做梦!
我站起身,动作因为虚弱而有些摇晃,却异常坚定。走到那个破旧的、装着几件同样破旧衣物的樟木箱子前,打开。在最底层,压着一块用褪色旧布包裹着的东西。我小心翼翼地解开,露出一块触手温润、但显然只有一半的玉佩。玉佩的雕工很古朴,边缘带着不规则的断口,玉质莹白,上面天然形成的几缕墨色纹路,如同被冻住的泪痕。
这是我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也是她临终前告诉我,或许能寻到我生父下落的唯一凭证。我一直贴身藏着,视若珍宝。如今……
我将那半块冰冷的玉佩紧紧攥在手心,玉石坚硬的棱角硌得生疼,仿佛要将这刻骨的痛楚和决心都烙印进去。
“小桃,”我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去,帮我打盆热水来。要最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