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宫宴冗长,想必未曾用些实在的。”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但那双深邃的眸子却静静地看着她,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专注,“这是蜜芙酥柰花。”

蜜芙酥柰花?

沈知意微微一怔。这是京城“四时春”的点心,外层是酥脆的油面皮,内里包裹着用蜂蜜和酥酪调制的柰子(沙果)馅,入口即化,清甜不腻,是她……平日里最偏爱的几样小点之一。只是这“四时春”的点心向来限量,每日排队的队伍能从街这头排到那头,极难买到。

他是何时……又是如何弄到的?还一直揣在袖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突兀地冲破了层层叠叠的窘迫和心慌,悄然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油纸包,还带着他袖中一丝微暖的体温。

“谢……谢谢夫君。”她接过纸包,声音依旧很轻,却比方才多了几分真实的温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油纸表面。

顾砚清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在她接过点心的手上略作停留,随即移开,重新恢复了那种疏离的平静。“去吧。”

沈知意再不敢停留,紧紧攥着那个小小的、温热的油纸包,如同攥着一小块救命的浮木,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这间令她心惊胆战的琅嬛阁书房。清凉的夜风再次吹拂在脸上,她才惊觉自己后背竟已沁出了一层薄汗。

门外不远处,云舒正抱着一个包袱焦急地张望,见到她出来,立刻小跑着迎上:“夫人!您没事吧?可急死奴婢了!您怎么……” 她的话在看到沈知意略显凌乱的发髻和手中那个突兀的油纸包时戛然而止,脸上露出疑惑又不敢多问的神情。

“没事,”沈知意深吸一口气,勉强定了定神,将油纸包小心地塞进自己的袖袋里,指尖还能感受到那点心的温热,“只是……走错了地方。快,找个暖阁,我要更衣。”

“哎,好!夫人这边请,旁边就有个小暖阁空着!”云舒连忙引路。

直到坐在暖阁内,换上了干净的藕荷色衣裙,云舒重新为她梳拢好发髻,沈知意才觉得那几乎跳出胸膛的心脏稍稍落回了实处。她拿出袖中那个油纸包,轻轻打开。

几朵小巧精致的“蜜浮酥柰花”安静地躺在油纸上,酥皮在暖阁的烛光下泛着诱人的油润光泽,散发出蜂蜜与酥酪混合的甜香,还夹杂着一丝清冽的果味。她拈起一块,小心地放入口中。

外层酥皮应声而碎,内里冰凉清甜、细腻如脂的馅料瞬间在舌尖化开,那恰到好处的甜蜜带着柰子的微酸,奇异地抚平了她紧绷的神经和残留的惊悸。温热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一直暖到了心底某个角落。她小口小口地吃着,暖阁里炭盆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方才书房里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被这点心的香甜一点点冲淡了。

宫宴接近尾声时,沈知意才重新回到席间。她刻意放缓了脚步,低垂着眼帘,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顾砚清已经回到了他的位置,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冷峻威严的首辅模样,正与旁边的户部尚书低声交谈着什么,仿佛琅嬛阁中那段小小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沈知意坐回自己的位置,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主位旁那个挺拔的紫色身影。他端坐的姿态一丝不苟,侧脸线条在宫灯下显得格外冷硬,偶尔举杯浅啜,动作沉稳优雅,与周遭的热闹浮华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