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安置在柔软的锦垫上,他甚至还抬手,将她因方才动作而微微滑落的披风领口拢了拢,指尖不经意地拂过她的下颌,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坐好。”他低声道,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说完,他便利落地退后一步,放下了车帘,隔绝了外面所有惊诧、探究、甚至带着点暧昧的视线。
马车内光线昏暗,只有角落里一盏小小的琉璃风灯散发出朦胧的光晕。沈知意靠在车壁上,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不止,脸颊的热度久久不退。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外面传来顾砚清简短吩咐车夫启程的声音,接着,车辕轻响,马车平稳地驶动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从那巨大的震惊和羞窘中缓过神来。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被风吹得微凉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掠过时的触感。
她悄悄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顾砚清并未骑马,而是步行在马车旁。月光下,他深紫色的背影挺拔如松,步履沉稳,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举动与他毫无关系。夜风吹起他朝服的下摆,在青石板路上投下长长的、寂寥的影子。
他……为何要那样做?是为了……替她解围?还是在宣告什么?
沈知意放下车帘,重新靠回车壁,心绪纷乱如麻。袖中那个小小的油纸包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甜香,提醒着书房里那片刻的温存。而方才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带着他身上的清冽气息和沉稳力量,更是霸道地占据了她的所有感官。
马车驶离宫门,汇入京城寂静的街道。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辘辘声。
车厢内一片安静。云舒坐在角落,大气不敢出,只偷偷觑着自家夫人变幻不定的神色。
沈知意靠在软垫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袋里那个已经空了的油纸包,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其上残留的、属于顾砚清的微暖体温和点心香甜的气息。方才宫门前那一幕带来的巨大冲击感尚未完全消退,脸颊依旧有些发烫。她闭上眼,脑海里反复闪现的却是琅嬛阁中,他冰凉指尖拂过她发丝的触感,和他低沉说出“头发散了”时的语气。
那语气里……似乎并无责难?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按了下去。顾砚清的心思,向来如幽潭深不可测。或许只是在外人面前维持体面?毕竟她是他的夫人,她的失仪,某种程度上也关乎他的颜面。
正胡思乱想间,平稳行驶的马车忽然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吁——”外面传来车夫勒马的声音。
沈知意睁开眼,有些疑惑。云舒也立刻警觉地坐直了身子,侧耳倾听。
车厢外一片寂静,只有夜风吹过街道的呜咽声。并未听到任何冲突或阻拦的动静。
紧接着,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外面掀开。
顾砚清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车门前,挡住了外面大半的夜色和微弱的星光。他并未上车,只是站在踏板上,一只手扶着车门框,目光沉静地看向车厢内的沈知意。
“夫人,”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依旧是那副听不出情绪的调子,“稍待片刻。”
沈知意不明所以,只能点点头:“夫君请便。”
顾砚清并未多言,转身便走开了。深紫色的身影很快没入马车旁一条窄巷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