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那边，有何动静？”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周明远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回禀：“回阁老，今日散朝后，户部尚书李崇大人，与其门生、吏部考功司郎中赵志远，在‘松鹤楼’雅间密谈近一个时辰。探子回报，席间曾多次提及阁老名讳，语多不敬。赵志远离去时，袖中似藏有卷宗。”
“松鹤楼……”顾砚清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无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密报的边缘，“李崇倒是不避嫌。”
“阁老，李崇此人，仗着掌管天下钱粮，又自诩清流领袖，素来与阁老政见相左。”周明远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此次他竟私下串联其党羽，又私藏卷宗，恐是……有所图谋。是否需下官先行弹劾，敲打一二？”
顾砚清并未立刻回答。他端起案头早已凉透的茶盏，掀开盖子，看着里面沉浮的茶叶，眼神深不见底。书房内一时只余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半晌，他才将茶盏轻轻放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不急。”他缓缓道，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某些蛰伏的危机，“李崇不过急先锋。他背后的人，才是关键。”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冰冷的玩味，“让他跳。跳得越高，摔得才越狠。你只需盯紧，将其党羽串联之证据，一一坐实，务必铁证如山。”
“是，下官明白！”周明远肃然应道。
“至于赵志远袖中之物……”顾砚清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侍立的暗卫影七。
影七立刻垂首，声音平板无波：“属下已命人查探。赵志远回府后，径直去了书房，门窗紧闭，灯火通明至今。其书房临街一侧有暗哨，府内亦有护院巡视，颇为严密。强行查探恐打草惊蛇。属下推测，卷宗内容，恐与阁老……及夫人有关。”
最后几个字，影七的声音几不可闻，却清晰地传入顾砚清耳中。
顾砚清叩击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锋，瞬间锁定了影七：“哦？”
“属下失职，未能探明具体内容。”影七的头垂得更低，“但赵志远在松鹤楼密谈时，曾数次以袖掩口，提及‘内闱’、‘私德’等词。结合其近期频繁出入市井书坊，似在搜寻……某些话本传奇之物。属下斗胆推测，其矛头，或指向夫人。”
“内闱？私德？话本？”顾砚清轻声重复着这几个词，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如同寒潭凝结成冰。方才在卧房内，沈知意那羞愤欲绝、泪眼朦胧的脸庞瞬间闪过脑海。那本被她视若珍宝、藏于暗格、写满了闺中绮思的蓝布册子……
一股冰冷的怒意，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缠绕上顾砚清的心头。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凛冽，书房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周明远和影七都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威压，屏息垂首，不敢言语。
“继续查。”顾砚清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的刀刃，“赵志远接触了哪些书商，拿了哪些话本，一字一句，都给本阁查清楚！李崇那边，所有往来信件、密谈记录，事无巨细，全部记录在案！”
“是！”影七沉声领命。
“周御史。”
“下官在。”
顾砚清的目光重新落回周明远身上，那眼神深不见底，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静和一丝冰冷的肃杀：“明日大朝会，若有人提及‘内闱’、‘私德’，无论言辞如何冠冕堂皇，无论牵扯何人……”他微微停顿，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沉重地落下，“给本阁，狠狠地驳回去。引经据典，正本清源，务必使其……哑口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