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直视我,笑意终于有了锋:“姐姐真与从前不同。”
“是。”我答,“我从冬夜里走了一遭,寒凉教人长记性。”
温苒的指尖在袖口里收紧,转瞬舒展。她半侧身,像一朵温顺的花:“那妹妹便先告退。姐姐……保重。”她说“保重”时,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
她走后,我坐回榻上,手心微凉。我知道,她会去找礼部,会去找绣局,会去找每一条能让我“像她”的线。我也知道,她会把刀磨光。
我把另一只袖香囊塞入衣襟,目光投向殿门方向。那里有我的夫君,萧廷珩。九重天子,疑心深种。他爱的人死过一次,又活在另一个人的影子里。上一世,我用整个生命去模仿,换来一纸冷旨。今生,我用自己的样子,逼他看清我是谁。
黄昏时分,外间传来宣召:“娘娘,陛下宣。”
我起身整冠。凤冠有点重,压在头上生疼。我缓步而行,行至御书房外,侍卫持戟,雪光映在甲胄上,冷得刺眼。赵绶已候在那里,笑道:“娘娘请。”
我抬脚跨过那道门槛,像跨过两世之间的缝。御书房内,萧廷珩持笔停于半空,目光如刀,落在我身上。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副凤冠并不重——比它更重的,是我压在心里的所有雪。
“臣妾顾昭,参见陛下。”我俯身一拜。
“免。”他的声音很淡,很淡的淡里,藏着我熟悉的影子——温苒。
他本想说“坐”,又顿了一顿,换成:“站着说罢。”
我不慌不忙,抬眼微笑:“陛下今日看臣妾,可曾看清?”
他眉心微动:“你这是什么意思?”
“臣妾只想知道,”我一字一字,像把每个字都钉在案上,“您看的是我,还是她。”
御书房里安静得只剩下笔尖的未干之墨在纸面上渗开。那一团墨像一朵无声的花,缓慢、狠毒地开。萧廷珩的指节收紧,我看见他眼底的风起云涌。他终究是帝王,瞬息之间又镇定下来,薄唇轻启:“顾昭,你越矩了。”
“臣妾知罪。”我低头,笑意却从唇角掠过,“越一步,才能看得更清。”
我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他的案上——一枚细小的金扣,上刻“礼”字。礼部尚书印房失物。上一世,我死之前也见过它,只是那时我不懂。如今我懂:这枚金扣会把“礼”与“情”绑在一起,会把温苒与朝臣绑在一起,也会把他的心,轻轻扯痛一下。
萧廷珩的目光落在金扣上,指尖顿了顿。他抬眼看我,第一次认真地看我,不是看影子。
“顾昭,”他道,“你想要什么?”
我把手收回袖中,十指相叠,恭敬而笃定:“臣妾想要的,从来不多——六宫织造之权,一半内帑的账本,和……一个不必做替身的名字。”
窗外风起,腊梅轻响。我的声音轻得像落雪,却把自己一字一字,按进这座城——从今夜起,我不再做影。我要让所有人记住:顾昭来过。
第二章 重生回笼
我从未想过,死过一次的人,还能再与帝王对话。可我偏偏做到了。重生归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若要活,不是靠温顺,而是靠心狠。
御书房的烛火还未熄,我把“礼部金扣”放到他案头。那一刻,萧廷珩的眉目微不可见地皱起。 他冷声问我:“顾昭,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垂首,唇边却抹开一抹笑:“臣妾不敢与亡人争影,只求一个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