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墨水、浆糊、粪水往她身上泼。

骂她“帝国主义臭老九”。

关进了红星农场改造。

一天,家里来了封信。

信是她男人写的。

说她和家庭划清界限。

说她脏,臭,丢尽了脸。

说孩子跟她断绝关系。

林教授捏着信,手抖得厉害。

那天半夜,她溜到农场水塘边。

月光下,水塘黑黢黢的。

她脱了那身脏臭的衣裳。

仔仔细细地洗。

洗头发,洗脸,洗身上。

洗了很久很久。

水声哗哗的,在夜里特别响。

洗完了,换上唯一干净的衬衣。

把湿漉漉的头发梳整齐。

然后,解下裤腰带。

挂在水塘边那棵歪脖子老柳树上。

把自己挂了上去。

身子在夜风里轻轻晃。

像片干净的叶子。

“后来...那棵老柳树被砍了。”

物业的人声音发颤。

“金老板这别墅...”

“地基,正好打在老树根上。”

“半夜用水...怕是林教授...”

“还在洗...还在洗哦...”

金太太听完,当场晕厥。

醒来后,连夜搬走,东西都不要了。

开发商退了钱,请了白云观的道士。

做了七天七夜大法事。

我和老张头去拿工钱。

路过别墅,大门敞着。

里头叮叮当当,道士在贴符。

老张头朝地上啐了一口:

“晦气!这钱挣得背时!”

我捏着钱,手心发凉。

回头望。

月光惨白,照着那栋空别墅。

二楼浴室窗户黑洞洞的。

仿佛有人影晃了一下。

水声...哗啦啦...

若有若无。

老张头一把拽走我:

“快走!莫回头!”

我脊梁骨窜起一股寒气。

隔了小半年。

开发商又找上门。

“王师傅,还是那栋别墅!”

“金老板不要了,托我拆干净!”

“价钱好说!”

我和老张头面面相觑。

那鬼地方...谁想去?

可钱压手,穷比鬼可怕。

硬着头皮,带了几个伙计。

再进别墅,阴气更重。

家具蒙了厚灰,一股子霉味。

“动作麻利点!”我吼伙计。

“拆完赶紧走人!”

锤子斧头齐上阵。

乒乒乓乓,灰尘弥漫。

拆到二楼浴室,怪事来了。

新砌的水管墙,特别难砸。

伙计大刘抡圆了大锤。

“八十!八十!”

墙皮簌簌掉。

露出的不是砖,是暗红色木板!

板子上,画着扭曲的符咒!

腥气扑鼻!

“幺...幺哥!”大刘声音发颤。

“这啥玩意儿?”

老张头凑近,脸唰地白了。

“寿...寿材板!”

“拿棺材板砌墙?!”

我倒吸一口凉气。

金太太砸墙那次,水管明明好好的!

谁后来砌进去的棺材板?

“拆!接着拆!”我咬牙。

伙计们手抖,锤子都拿不稳。

突然!

“哗啦——!”

浴室浴缸的水龙头!

自己拧开了!

冰凉的水喷涌而出!

流得满地都是!

“鬼...鬼开水了!”伙计尖叫。

更要命的是,水表疯了似的转!

红色数字狂跳!

“跑啊!”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伙计们连滚爬爬往下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