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水、浆糊、粪水往她身上泼。
骂她“帝国主义臭老九”。
关进了红星农场改造。
一天,家里来了封信。
信是她男人写的。
说她和家庭划清界限。
说她脏,臭,丢尽了脸。
说孩子跟她断绝关系。
林教授捏着信,手抖得厉害。
那天半夜,她溜到农场水塘边。
月光下,水塘黑黢黢的。
她脱了那身脏臭的衣裳。
仔仔细细地洗。
洗头发,洗脸,洗身上。
洗了很久很久。
水声哗哗的,在夜里特别响。
洗完了,换上唯一干净的衬衣。
把湿漉漉的头发梳整齐。
然后,解下裤腰带。
挂在水塘边那棵歪脖子老柳树上。
把自己挂了上去。
身子在夜风里轻轻晃。
像片干净的叶子。
“后来...那棵老柳树被砍了。”
物业的人声音发颤。
“金老板这别墅...”
“地基,正好打在老树根上。”
“半夜用水...怕是林教授...”
“还在洗...还在洗哦...”
金太太听完,当场晕厥。
醒来后,连夜搬走,东西都不要了。
开发商退了钱,请了白云观的道士。
做了七天七夜大法事。
我和老张头去拿工钱。
路过别墅,大门敞着。
里头叮叮当当,道士在贴符。
老张头朝地上啐了一口:
“晦气!这钱挣得背时!”
我捏着钱,手心发凉。
回头望。
月光惨白,照着那栋空别墅。
二楼浴室窗户黑洞洞的。
仿佛有人影晃了一下。
水声...哗啦啦...
若有若无。
老张头一把拽走我:
“快走!莫回头!”
我脊梁骨窜起一股寒气。
隔了小半年。
开发商又找上门。
“王师傅,还是那栋别墅!”
“金老板不要了,托我拆干净!”
“价钱好说!”
我和老张头面面相觑。
那鬼地方...谁想去?
可钱压手,穷比鬼可怕。
硬着头皮,带了几个伙计。
再进别墅,阴气更重。
家具蒙了厚灰,一股子霉味。
“动作麻利点!”我吼伙计。
“拆完赶紧走人!”
锤子斧头齐上阵。
乒乒乓乓,灰尘弥漫。
拆到二楼浴室,怪事来了。
新砌的水管墙,特别难砸。
伙计大刘抡圆了大锤。
“八十!八十!”
墙皮簌簌掉。
露出的不是砖,是暗红色木板!
板子上,画着扭曲的符咒!
腥气扑鼻!
“幺...幺哥!”大刘声音发颤。
“这啥玩意儿?”
老张头凑近,脸唰地白了。
“寿...寿材板!”
“拿棺材板砌墙?!”
我倒吸一口凉气。
金太太砸墙那次,水管明明好好的!
谁后来砌进去的棺材板?
“拆!接着拆!”我咬牙。
伙计们手抖,锤子都拿不稳。
突然!
“哗啦——!”
浴室浴缸的水龙头!
自己拧开了!
冰凉的水喷涌而出!
流得满地都是!
“鬼...鬼开水了!”伙计尖叫。
更要命的是,水表疯了似的转!
红色数字狂跳!
“跑啊!”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伙计们连滚爬爬往下冲。